第22章 學霸(1 / 1)

裴展這會兒還在酒吧。他被外派的消息下午才出來,狐朋狗友群裡就炸開了鍋,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說要給他送行,結果連轉幾場一直喝到了現在,饒是他酒量不錯也有點上頭。況且他被裴淵丟去國外那幾年,書念得不怎麼樣,饑一頓飽一頓倒落下個胃痛的毛病,今天算是冒生命危險給足兄弟們麵子。隻是這會兒興頭過了,裴展就有點受不了身邊太吵,又沒有先走的道理,隻能把自己藏在陰影裡躲清靜,順便自己給自己找樂子。說來真是毛病,認識趙欽州以前,準確地說應該是在知道他玩直播之前,裴展一個人時的消遣除了補覺就是耗費大把時間玩遊戲,那時他還特不理解姚樂樂一有時間就追直播的樂趣。當然他現在也沒覺得看趙欽州的直播多有趣。這個人算是直播界的異類,不說話,不互動,全程都低著頭畫他的畫,偶爾露個全臉還被不多的幾個粉絲當福利,也難怪開播這麼長時間還是籍籍無名。可嫌棄歸嫌棄,一旦看不著又總覺得像少點什麼東西,趙欽州往常都準時準點上線,今天卻是等一晚上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尤其還是在自己特意發信息提醒後,這小子不是故意還能是什麼?裴展早窩了一肚子火,這火又經過酒精淬煉,趙欽州接這個電話無疑是突然澆下來的一盆油,把這把火徹底燒起來了。他憤憤罵了一大串,口乾舌燥,卻不想對方除了“不是,沒有”,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有,他氣得牙癢癢,恨不得順著電波殺到對麵去,掐著人脖子哐哐哐晃幾個字出來。“草!”裴二少終於把自己氣笑了,側身躲開旁邊的鬼哭狼嚎,扯著嗓子問趙欽州,“你小子這麼晚不睡還不上直播,在乾嘛呢?”趙欽州幾次想掛電話,隻是迫於對裴展的懼怕才不得不聽著,不過說是聽,其實是把電話扣在旁邊任那頭一直說,他則拿了本書打發時間。聽到裴展氣焰好像下來了些,想著總不能不理,趙欽州小心地拿起手機回道:“不,乾嘛。”“不乾嘛到底是乾嘛?讓我猜猜,你該不是在……”裴展發出怪笑,誇張又下/流,雖然他並不覺得趙欽州是會偷偷做那種事的人,隻是逗一逗圖個樂子,“嘿小傻子你會不會啊,要不我教你……”“教什麼?咱二少今天興致這麼好,這是給誰當導師啊?半夜三更還打電話指導?”一哥們醉醺醺地靠過來八卦,滿嘴酒氣幾乎噴到裴展臉上,他沒好氣抬腳把人踹開了,又衝另外幾個同樣往他這邊翹首欲動的人比了個手勢,繼續朝電話裡說:“知道我在哪嗎?酒吧!你聽聽,一群酒囊飯袋正作妖呢。要不讓他們給你來個現場教學?”“不,不用……”趙欽州壓根沒聽懂裴展說什麼,完全是本能地拒絕,可是又怕裴展生氣,隻好解釋,“我在,在看書。”“看書?”這是什麼新鮮事?裴展給怔了一秒,笑罵道:“我靠,小傻子你還給我裝學霸呢,大半夜的看書,快給我說說是關於什麼的,說好了說不定我就原諒你了。”趙欽州躲開話筒咳了幾聲,為難地問:“可這要怎麼,怎麼說?”“隨便,你怎麼看就怎麼說唄,不然給我讀幾段,我勉強聽聽。”裴展這會兒是真的來了興致,想想有人這麼晚還在埋頭苦讀,再看他身邊這些人,包括他自己,醉生夢死得已經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趙欽州本來就感冒頭痛,這下頭更痛了,不過照著書念總比讓他對著手機表演唱歌跳舞的強,這麼一想他便聽話地拿過書來,翻到他常看的那幾頁,心裡默念幾句,有點底了才問裴展:“我看的,是童書,也可以麼?”“童書又是什麼玩意?”裴展喝多了酒的腦袋並不樂意動一動,隻動嘴皮子催道,“隨便什麼玩意,讓你讀你就讀,哪那麼多廢話。”“好,好吧。”趙欽州把手機放到腿上,調整好位置後,捧起那本兒童繪本。這還是他之前當老師時買的,因為特彆喜歡,甚至翻毛了頁邊,當時就多買了幾本送給孩子們作獎勵,儘管後來讓他失去工作的孩子就是其中的一個。“這本書叫《一片葉子落下來》,”趙欽州刻意停頓了一下,沒聽到裴展發表高見才接著念,“……我們每一片葉子,都是不同的。我的體驗各不相同。我們麵對太陽的方式各不相同。我們投下的影子各不相同。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有不同的顏色呢……”“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有不同的顏色呢?”趙欽州呢喃道,“每片葉子都不一樣,每個人也都不一樣,有人聰明有人愚笨,有人富有有人貧窮,大自然有大自然的安排,人有人的命運,為什麼就不能各安其是?”趙欽州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並不知道他已經說得太多了,而且他大概也沒有察覺,讀書的他跟往常說話都困難的他差彆很大,他讀書時不會結巴,聲音略有些沙啞,然而飽含感情,讓人聽來猶如琴音低回,又或者品一杯茗茶幽香醇厚。裴展是唯一一個品上這杯茶的人,他被酒精荼毒過的腦袋仿佛在這幽香裡慢慢清醒過來,他閉上眼睛聽著,又在聲音久等不至時赫然張開,眼前依然是群魔亂舞。一時間電話兩頭都沒有出聲。趙欽州是因為已經把想讀且願意讀的讀完了,正屏息等待裴展的批判,而裴展卻是被電話裡的聲音蠱惑,竟忘了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為了給趙欽州好看。因為長時間的沉默,趙欽州自己能忍,他的感冒卻不會體諒他的苦心,讀過幾段話再憋著一口氣,喉嚨裡就像有成百上千隻螞蟻在爬,癢卻又撓不著,忍到最後就成了不要命的咳。“對,對不起……”趙欽州咳得聲音都啞了,還得小心解釋,“……我不是,故意……有點感冒……”裴展當然聽出來了,而且已經想到他這感冒也不算無緣無故,早上淋了雨,讓在醫院待一會兒還跟受罪似的,活該現在咳得肺都要炸了。不過多少也算是有過一點交情的人,裴展儘管鄙視趙欽州弱雞一樣的體質,這咳嗽聽得他也跟著難受起來,隻是礙於麵子依然端著姿態嫌棄道:“行了行了,耳朵都被你咳聾了,有病就去看醫生,裝什麼學霸半夜讀書,結果還是兒童文學,你他媽可真行。”“……我沒有,裝……就是,睡不著……”趙欽州邊咳嗽邊解釋,想不到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看到媽媽攏著外套在門邊探頭,他嚇得地把手機塞被窩裡,摸索著切斷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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