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送完趙欽州依然沒去公司，他是故意的，因為知道去了絕不會有好事，還不如能樂一天是一天。中飯是跟洪見東及另幾個哥們一起，當然也是洪大頭請客，裴展酒足飯飽歪在椅子上，有一句沒一句聽他們幾個說什麼投資的事，他興趣不大，聽幾句就假裝有事看手機。小助理這一早上發了十幾條信息，頭幾條還隻是客觀轉述裴大總裁對他的批判，慢慢演變成苦口婆心勸他哪怕回電話撒個謊，最後乾脆變成求他指條活路。浮誇！裴展沒好氣地想，不過還是回了條信息問：“嚎什麼喪，部門難道要解散了嗎？”助理估計等一上午都不見回信，乍一收到信息馬上就打過來了，裴展順手就要掐掉，但耳朵裡聽到洪見東喊他，主意一變又把手機調了外放。“經理，裴經理，你在哪呢？總裁讓我務必聯係你，讓你來公司一趟……”同桌幾個人原本聊得起勁，聽到這話全看過來了。他們這些被冠以紈絝的一群人裡，誰不知道裴二少是最特彆的一個，他上頭就一個管事的哥哥，雖說傳言十分嚴厲，可哥哥上頭還有個偏愛小兒子的媽，這嚴厲也就是打在棉花上的拳頭，嚇唬人都不夠的。果然裴展並沒把助理的話放心上，不耐煩說了句“知道”就掐了電話，手機一丟，從旁邊那哥們手邊拿了煙盒過來抽出一支點上，整一個百無聊賴的樣子。洪見東見機玩笑道：“二少這是又跟大少嗆起來了？這個月第幾回了都？要我說還是得二少自己拿出點東西來，大少就不敢這麼強壓一頭了，怎麼說裴家又不是真就他一個……”裴展跟洪見東之間就隔了一個人，他朝他噴出一口煙，要笑不笑道：“要你說，是不是我他媽跟著你乾才更好？”洪見東一愣，馬上笑起來：“二少要這麼說……那得看怎麼乾吧”這已經不是玩笑了，算是把他對裴展的那點心思當著在座幾個人的麵擺桌子上來了，搞不好下一句就是讓裴展開個價。“洪見東，來，哥敬你一個！”不小心做了夾心層的哥們端酒杯笑，“敬你色膽包天！”其餘幾個也跟著端酒杯起哄：“來來大家一起走一個，祝二少早日脫離苦海，咱們純情的洪少達成所願……”“去你們的！”裴展罵了一句，不過今天竟沒發火，話鋒一轉，問洪見東道：“你說的那什麼投資，怎麼投？多少錢？什麼時候要？預期收益怎麼樣？”洪見東也跟著斂起嬉皮笑臉，想了想回道：“回頭給你份計劃書，你琢磨琢磨，至於投多少隨你，我還能跟你……”裴展打斷他：“親兄弟明算帳，我找裴淵領錢還得打卡上班，跟你這就更得說清楚，能投我自然投，投不了就是不該我發這個財。”“二少這話多見外。”洪見東半開玩笑道，“沒錢技術入股也行啊。”裴展自然知道洪見東這是打什麼主意，但他沒那心思，以後也不準備有，所以玩笑開一兩句他還能忍，多了就嫌煩，便明知故問道：“我什麼技術？看來這當暴發戶的機會我是趕不上了。”磨一頓嘴皮子當消食，幾個人告彆出來，裴展還是回了趟公司。他手下雖說就幾個人，還都是個頂個的銷售精英，他這個經理做得名不副實，可好歹他占著位置，又冠著裴姓，部門真要被撤，他出不出麵意義是大不一樣的，他倒也不是想做什麼救人於水火的英雄，說到底還是怪他頹喪得不夠徹底，所以說做壞人不難，要做個徹底的壞人卻也不容易。部門裡就兩三個人在，裴展吊兒郎當地出現，除了助理喜出望外，另外兩個大哥抬了下眼皮就繼續各忙各的。裴展也不在意，坐到助理桌子一角跟她道喜：“你急什麼，按我說咱這部門撤了才好，他們幾個有業績自然會升遷，至於你，跟我這麼段時間，我也不會不管你，肯定給你謀個好空缺。”助理紅著眼苦笑：“經理你先顧好自己吧，總裁讓你什麼時候來公司什麼時候去見他，你這會兒就去吧，說幾句好話服個軟，總裁也不會真跟你計較。”裴淵此時卻不在辦公室，裴展碰了個軟釘，滿肚子火正想一走了之，卻被走開又回來的漂亮秘書哄進總裁辦公室拿好茶好水款待。裴展就不是坐得住的人，纏了秘書好久總算挖到一點內幕，原來他被調去外地開拓市場的事已經定了，人事連外派調令都擬好了，就等總裁回來簽字再征詢他的意願。”這什麼意思？”裴展聽完冷笑，“刀都砍下來了才問我選死還是選活？”漂亮秘書笑著解釋：“沒您說的這麼嚴重。早上開會您不在，所以沒看到公司好多人主動請纓去那個地方呢，畢竟新市場容易出成績。”秘書借故走開了，裴展用手機查了那個他即將赴任的據說前景廣闊的地方，不查還隻當是某個不怎麼好的城市，結果一查卻原來飛機高鐵都不到，是個實實在在鳥都不拉屎的十八線。就這破地方還想出成績？裴展覺得以他二十三年飯來張口養出來的一肚子廢料，他到那地方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疑問。因為自知去了也是送死，裴展連等下去見裴淵一麵也省了，誰知裴淵擺足了譜，專門等他見不到人，一出門就打電話過來。裴展現在都懶得跟他生氣，要死不活地接起來：“總裁又有何貴乾？”裴淵隔著電話依然氣勢如虹：“三天內報道，否則視為自動離職。”菜市場的蔬菜攤位後，趙欽州陪媽媽吃完飯，母子倆照例要說幾句家常，蘇荷心疼兒子，叮囑幾遍讓他回家就煮薑湯，多放糖少點薑也比不喝好，降溫了感冒可不是好事。趙欽州手裡收著碗筷，聽到媽媽的話就乖巧點頭，他以往不愛說話，現在是儘量避免說話，感冒自己吃藥能扛過去，可要被媽媽發現了搞不好又要鬨出很多事來。“我發現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啊？”蘇荷突然笑著問。趙欽州不明所以，他沒有心情很好，但也沒有特彆不好，便停下手疑惑地看媽媽。蘇荷又笑：“平時吃飯跟受罪似的，今天都吃完了，胃口好是好事，但這不是心情好才胃口好嗎？跟媽媽說說到底什麼好事？”“沒，沒有。”趙欽州窘道，怕媽媽追問又補充，“我每天，都心情好啊。”“哪有！”蘇荷愛憐地看著他，“說彆人還行，說你，媽還不了解你？”趙欽州不接話，其實也怕自己多說多錯，他今天沒有胃口特彆好，隻是趙承德下了命令，他不能不拚了命也要把吃不下的東西都塞下去。把餐具都收拾好，又把搭起來當桌子的木板拆下來立到牆邊，趙欽州打算回去了，跟在蘇荷身後走出來，從攤位出去前又特意停下問趙承德晚上想吃什麼菜。趙承德正給客人稱菜收錢，沒理他，蘇荷走過來推他一把，替趙承德答道：“炸個花生米，他愛兩口酒，有這個他就滿足了。”攤前買菜的是熟客，一個五十來歲的阿姨，趙欽州每次碰到了都會打聲招呼，阿姨也挺喜歡他，這會兒看到了就笑著誇讚道：“哎喲乖乖，又給你爸媽送飯啊？看你把你老子養得多好，發財肚挺得比誰都高，怎麼不把自己養胖一點，這瘦巴巴的小臉，阿姨看了心疼。”趙欽州不知道怎麼接話，隻是笑，媽媽摟著他對那阿姨親熱道：“王姐心腸真好，我們家老趙每次都說這麼些年多虧您照顧生意，今天菜新鮮，給您便宜點，您多拿些？”蘇荷幾句話又多做了幾把菜的生意，趙欽州在旁邊看得又驚訝又佩服還心疼，媽媽很厲害，卻也很辛苦，而這辛苦大部分是因為自己。回家後趙欽州什麼也沒做，先往床上睡一覺，感冒了睡也不踏實，好像做了不少夢，亂七八糟塞得腦袋越加暈乎，掙紮著醒來發現周身酸痛，睡衣也汗濕了。躺了一會兒起來，趙欽州找手機看時間，順便看到幾條未讀短信。姚樂樂：“小可愛，我下禮拜就殺青了，回去找你吃飯。最近忙都沒看直播，你怎麼樣啊，也不知道給我發信息。”媽媽：“今天沒什麼人，晚上我早點回去做飯。”媽媽：“家裡有蔥沒，要不要我帶點回去？”最後一條是沒存名字的號碼：“趙欽州，老子因為你要被發配到西伯利亞了，這兩天就走，你欠我的錢先記賬，等我回來一起算！要是敢賴賬，老子就上你家菜攤子收錢去。”隔半小時還是那條信息說：“怎麼不回信息？？？晚上直播給我表演一段節目，我要高興了，利息可以給你少算點，否則你就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