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有多少人徹夜未眠，明日終將不可遏止地到來。東方既白，花嶼市在這個冬日的清晨迎來了今年以來的最低氣溫，天氣預報顯示，花嶼山附近將有小雪天氣，在這個北緯23度以南的城市，實屬罕見。為了最終告白環節的錄製，花嶼山彆墅已然布置一新。工作人員各就各位，調試燈光與布景，PD一邊協調著現場，一邊與助理確認著嘉賓的到位情況。“邱羽綸、寧皎皎、蕭然、白逸恬都已經到了，正在妝發中。”助理對照著聯絡記錄一一彙報，“方淮景與倪笑澄也已在路上，應該快到了。”PD點了點頭，追問道：“還有呢？”助理麵露難色，“隻有盛妤潔和卓硯青暫未回複，我會繼續聯係的。”“先做好PLAN B吧。”PD歎了口氣，仿佛這情況也在意料之中，“萬一他們不來，我們儘量協調現有嘉賓組成CP，卓硯青和盛妤潔兩人的部分，再找機會另外錄製。”“明白。”縱然有薄薄的陽光極力從厚重的雲層中突圍，這天氣仍是嗬氣成霜。卡著點抵達花嶼山彆墅，方淮景將車子泊入車位，倪笑澄才打開車門，便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怎麼，感冒了？”方淮景繞到副駕的一側，相當自然地伸出手扶她下車。倪笑澄搖了搖頭，搓了搓稍稍有些發紅的鼻尖，她將大衣裹得緊了些，而後下意識地抓住了圍巾的流蘇下擺。這條圍巾，是卓硯青送給她的，無論今天的一切終將走向怎樣的結局，至少還有它能夠給予她些許溫暖的力量。“昨晚沒休息好？”方淮景低頭查看著她的神情，“營銷號怕是要說你打針沒消腫就急吼吼地來錄節目了。”察覺到他是故意要逗自己開心，倪笑澄相當捧場地露出一絲笑意，“走吧，淮景哥。”懷抱著一絲忐忑，她邁進花嶼山彆墅大門，果不其然，起居室裡沒有卓硯青的身影。坐在沙發上的寧皎皎迅速地迎上來，她握住倪笑澄的手，深長地歎了口氣。什麼也不用問，隻看表情便能明白，這些天她並不好過。“快去化個妝吧。”寧皎皎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倪笑澄的臉，“你看你的眼睛，跟金魚似的。”助理連忙順勢招呼道：“淮景和笑澄，化妝師已經在樓上等著了，來，我帶你們上去。”“抱歉，我們來遲了。”方淮景周到地向工作人員和其他幾位嘉賓致歉。“盛妤潔和卓硯青還是沒有消息？”在上樓之前，倪笑澄聽見PD低聲向助理問道。“已經聯係到了盛妤潔的公司，經紀人說她在這之前有其他行程，會稍微晚到一些。”助理如實彙報著，“卓硯青……暫時還沒有消息。”“行，那不等了。”PD低頭看了看表，最終下了決定，“等淮景和笑澄妝發完畢，我們先開始錄製。”聽見這些，她先是難過，而後又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倪笑澄緩緩地睜開雙眼，看著化妝鏡中逐漸變得精致的自己。臉上的瑕疵可以用妝容掩蓋，表情亦能夠把控，若他真的站在她的眼前詢問她的真心，那麼她真的能夠傾儘畢生演技，將一切否認到底嗎？她沒有把握，那麼他不來也好，至少她無需麵對他，做出違心的抉擇。妝發間隙，一位年輕的女性助理拿著台本來到了倪笑澄和方淮景的中間，她聲音明朗地說道，“打擾一下，我來向兩位說明一下最終告白環節的流程。”方淮景的妝發已基本結束，他點了點頭道，“麻煩了。”助理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隻稍微吹了個頭發就已經顏值爆表，這位行走的雕塑分明就該在台前顛倒眾生，做經紀人簡直可惜。然而，再怎麼秀色可餐，今夜過後，怕不是要名草有主了。斂起思緒，助理清了清嗓子道：“是這樣的，開始錄製之後，男女嘉賓會分彆安排在不同的兩個房間，節目組會為每位嘉賓發放信封、信紙以及筆。”“用寫信的方式告白嗎？”倪笑澄頗有些意外，節目組會采取如此原始的方式。付諸於紙筆，便可以細細斟酌，對於那些不善言辭的人來說也算是一個福音。從小到大，接近於母胎SOLO的她還未正兒八經地同誰告白過，本應該小鹿亂撞的忐忑心情，此刻卻被無限的惆悵取代了。她還在兀自愣著神兒，隻聽助理又追加了一句，“是的，但為了節目能出煽情效果，寫完信之後，你們每個人還需要朗讀一遍，在收信人讀信時，後期會加上你們的聲音，同時將你們在節目中的同框片段剪輯進去。”“……”好吧，到底還是要公開處刑。“然後呢？”方淮景坐在那裡，撐著下巴追問道。“如果有一組男女嘉賓都收到了對方的信件，那麼便視為配對成功。”助理列舉著各種可能性，“如果有嘉賓收到了一封以上的信，那麼便會進入寄信人的當麵告白環節，為自己爭取機會，嘉賓在聽了所有的寄信人告白後，再做出最終選擇。”“一定要選擇嗎？”倪笑澄冷不丁幽幽地問了句。助理先是一愣，而後又看了看方淮景，最後將目光落在發問的倪笑澄身上，“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獨自美麗啊。”倪笑澄還未回答，隻聽PD在樓下揚聲道：“兩位，妝發搞定了嗎？”見造型師比出“OK”的手勢，助理便站起身拍了拍手道：“走吧，我帶你們下去。”“你忘了嗎？”並肩下樓之際，方淮景在她的耳畔輕聲道，“我們曾經達成共識，要把握好機會。”他的聲音很輕，然而氣息卻很近，她一愣，險些踩空一格階梯。方淮景不動聲色地攬住她的胳膊，“既然決定要利用我，不妨利用得更徹底一些。”她終於訝異地回眸看他，下意識地想要拒絕，隻見他揚起一絲無奈的笑意，長歎一聲，“否則，某些一根筋的家夥，是不會死心的。”“可是……”雖然言情和偶像劇裡的女主角大抵用的都是這一招，但倪笑澄每每看見都覺得還挺缺德的。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卻罔顧他人的心情，並不是真心想和對方在一起，這也是一種變相傷害啊。“你擔心我會吃虧嗎？”方淮景挑了挑眉，“我也算是個商人，自負盈虧的覺悟，我還是有的。”她眨了眨眼，恍然間，他的笑容裡似乎久違地浮現出了一絲資本家精打細算的氣息。然而，在這精明的表象之下，卻仿佛還深埋著悸動與沉甸甸的真心。“有些東西，將來再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吧。”方淮景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來日方長，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語畢，方淮景率先走下了樓梯。倪笑澄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走向了聚光燈裡。真的還能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嗎？恍然間，玄關處傳來一陣響動，樓下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又有嘉賓到了？”她幾乎是瞬息間便回過了神，摸著扶手迅速地邁下了階梯，卻見走進起居室的人，赫然是姍姍來遲的盛妤潔。方淮景站在那裡，他看見她眼裡忽然盛起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不好意思，因為一些私事來遲了。”盛妤潔先道了個歉，“我的妝發已經做好了，可以馬上進行錄製。”“好的。”PD拍了拍手，“大家各就各位吧。”“還有一位，確定不等了是嗎？”有工作人員小聲地詢問道。“卓硯青因為家事緣故，可能不方便前來了。”PD還未發話，盛妤潔便率先開口道，隨即她低下頭，從大衣身側的口袋裡摸出了什麼東西，“但是，他托我帶來一樣東西。”她的掌心裡，赫然躺著一枚潔白的信封。“節目流程，已經有人提前與我們溝通過。”盛妤潔緩緩地將信封舉起，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倪笑澄，表情平靜地開口道，“這是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