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秦弦入院之後，阮小芸每周都會親自去探望。媒體自然也是極儘宣揚之能事，將她塑造成了一個不可多得的豪門好婆婆。雖說阮小芸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近來秦弦的狀況卻著實令她覺得有些詫異。保胎的日子本就難熬，她在日漸消瘦的同時，精神狀況也每況愈下，一旦有人靠近身邊，便一驚一乍，許久才勉強緩得過來。阮小芸本以為，秦弦一方麵懷抱著背叛卓宇凡的愧疚，一方麵又擔心有朝一日事情敗露，腹中的孩子月份漸大，她日複一日地被這兩種情緒折磨，才頹敗至此，然而事情卻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這天，她又像往常那樣來探望秦弦。在醫院廁所解手後，阮小芸正要推門出去，卻聽見兩個小護士在盥洗台處竊竊私語。“你知道嗎，那個卓家大少爺卓宇凡，好像有點家暴傾向。”“不會吧？他不是出了名的疼老婆嗎？”“我本來也以為，那天是自己看錯了。”小護士停頓了一下，“可是小菲昨天晚上值班的時候，也看到了。”“你看到什麼了啊？”接茬的聲音似乎有點兒害怕。“我看見。”小護士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卓大少掐著卓太太的脖子。”隔間內的阮小芸幾乎是和那小護士一齊倒吸了口涼氣。“彆說了，怪嚇人的，那卓大少看著挺體麵的，怎麼會做這種事啊？卓太太還懷著孩子呢……”“你說這些豪門大少爺是不是都有點變態啊？”“唉，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要不主任看見我們不在，又要罵人了。”直到兩人的腳步聲徹底聽不見了，阮小芸才走了出來。她站在盥洗台旁，一邊打開了水龍頭，一邊神情恍惚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腦子裡幾乎被疑惑塞滿了。雖說門第差距如雲泥之彆，然而卓宇凡娶秦弦時，卻幾乎沒遇到什麼阻力。一方麵是因為彼時卓帆稱霸商場，無需通過聯姻來鞏固和擴張地位，另一方麵自然是由於兩人感情甚篤，卓宇凡無視身邊那些倒貼的鶯鶯燕燕，始終對秦弦情有獨鐘，這在兩人新婚時，也是一段佳話。阮小芸轉念一想。難道，是卓宇凡已經發現了秦弦對他不忠的事實嗎？還未等她細想，耳畔便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意識到有人來了，阮小芸關了水龍頭，擦了擦手便快步走出了洗手間。她埋著頭，腳步又快，險些和經過走廊的人撞在一起，對方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謝謝。”阮小芸站穩了，抬起頭笑著道了謝，在看清來者之後，笑容登時凝在了唇角，“……煦文？”卓煦文一時也愣住了，良久才開口叫了聲，“阮姨。”“你是來看秦弦的？”到底還是阮小芸反應快，“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也不來家裡坐坐。”“剛回來，不久。”卓煦文顯然有些措手不及，“聽說秦……嫂子情況不好，我來看看。”阮小芸笑了笑，“剛好，我也要去看她，一塊兒去吧。”“我剛才已經探望過她了。”卓煦文連忙道，“現在，準備回去了。”“這麼急著就要走？”她露出惋惜的神情，腦子卻轉得飛快，“樓下有家咖啡廳，我們下去坐坐吧？”對於阮小芸的熱情，卓煦文隻覺得有些詫異。或許是因為常年不在家的緣故，他對這位繼母雖然沒有好感，但也不似大哥那般排斥。然而，她突然邀約，總有些奇怪，他本能地想要推拒，阮小芸卻再度開了口。“有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跟誰商量才好。”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為難，“是有關秦弦和宇凡的，你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說不定……能幫上忙。”聞言，卓煦文果然忍不住問道，“大哥和大嫂怎麼了？”阮小芸先是看了看四周，而後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宇凡和秦弦之間，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他好像對秦弦……動了手。”卓煦文果然雙眸一顫：“動手……是什麼意思？”阮小芸一聲長歎，“秦弦的父母都不在身邊，宇凡也因為忙事業不能經常陪著，我這個當婆婆的總要照看著些。她說得情真意切。“可是近來，我每次去看秦弦，總會發現她的身上有傷。”阮小芸的臉上浮現出擔憂，“有時是手腕，有時是臉，還有脖子……”“難怪……”聯想到近來秦弦的變化，卓煦文的雙手逐漸緊握成拳。“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見宇凡……”她欲言又止，仿佛不忍回憶一般。卓煦文忍不住顫聲追問，“大哥怎麼樣？”“宇凡他……掐著秦弦的脖子。”阮小芸捂住胸口，“我嚇壞了，我想進去阻止他，卻邁不動步子，幸好宇凡及時收手了。”聽著阮小芸的敘述，卓煦文閉上了雙眼，滿麵痛苦。為什麼秦弦什麼都沒有說過？他與她之間的秘密，卓宇凡到底知道了多少？“煦文、煦文？”阮小芸的聲音在耳畔忽遠忽近。“抱歉，忽然跟你說這些，嚇著你了？”她一臉誠懇地道著歉，“我也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種事又沒法告訴老爺子，你知道的，宇凡也一直不太喜歡我，秦弦又什麼都不說……”“我知道了阮姨。”卓煦文打斷了她，“我會跟大哥談的。”“就是，你們親兄弟之間好說話。”阮小芸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神情，“小夫妻有矛盾，說開了就好，何必動手呢？秦弦還懷著孩子呢。”聽到“孩子”兩個字，卓煦文又是一陣恍惚。“找你說說，我心裡舒服多了。”阮小芸長舒了一口氣，“對了，你什麼時候成家呀？”“成家……？”話題轉變得太快，卓煦文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阮小芸挑了挑眉，“我聽說，你有一個女友，好像是樂團的小提琴手？也交往了好些年了吧。”“哦。”他的臉上浮起一絲尷尬的笑意，“已經分手了。”“這樣啊，可惜了。”阮小芸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又寬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像是拈起了什麼灰塵一般，“阮姨認識好些不錯的女孩子，下回介紹給你認識吧。”隻見卓煦文低下頭，仿佛是笑了一下，又口齒模糊地說了句，“謝謝阮姨。”兩人又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幾句，卓煦文終於找了個借口提前告辭，阮小芸沒有再挽留。她轉過頭去，目送著卓煦文失魂落魄的背影，唇畔露出一絲詭譎的笑意，而後又摸出了手機，從來電記錄裡找到了一串號碼，撥了出去。對方很快便接了起來。“前幾天送過去的兩件樣本，有結果了嗎？”阮小芸的聲音極輕，並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還沒有，太太，應該還要再等幾天，我催催他們吧。”“不忙，你今天有空過來一趟。”阮小芸緩緩地抬起右手，隻見她的拇指與食指間，赫然撚著一根茶色的發絲。“我手裡還有一個樣本，讓他們一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