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和綜藝都停拍的日子裡,倪笑澄也並未像以前那樣,做一條無所事事的鹹魚。除了定期上健身房進行身材管理,各類自我提升的課程也排得緊鑼密鼓,每天都過得充實而緊張。方淮景已經出院,雖說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但因為入院期間落下了許多工作,一開工反倒忙得分身乏術。蘇棠最近也進入了繁忙的畢業設計期,能跟在倪笑澄身邊的時間不多,而倪笑澄反倒樂得自在,反正一個人健身一個人上課,這些自理技能早在她十八線的時候就已經培養得爐火純青了。“抱歉啊笑澄,今天有事遲來了,讓你這麼晚才下課,需要我送你回去嗎?”台詞課老師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問道。倪笑澄笑著擺了擺手,“不用啦老師,我的司機應該也到了。”“那好,我就先回去啦,你注意安全哦。”或許是家裡也有牽掛,老師低頭看了看手機,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訓練教室。她關了燈,拉上窗簾,離開教室並將門輕輕帶上,門上的電子鎖在身後發出微弱的響聲。彼時已是夜裡十一點,暢娛寫字樓一片沉寂,倪笑澄乘著景觀電梯一路下行,摸出手機時才發現電量已經告罄。她本沒當回事,卻沒想到司機不知什麼緣故,並沒有等在約定好的地點,手機沒電,想聯係也聯係不上。這下可有點傷腦筋了,手機沒電也叫不了車,門口的公交車站的末班車已經停開,大馬路空蕩蕩的,與其在路邊乾等不知何時會來的的士,還不如步行一公裡去坐地鐵。就這樣,倪笑澄頗為樂天地拿定了主意。時序已是初冬,深夜的氣溫已到了嗬氣成霜的地步,她穿著呢大衣,圍巾幾乎將半張臉都包住了,仍是覺得冷,為了禦寒,她隻得加快了步子,向著地鐵站走去。暢娛國際的寫字樓坐落於商業中心地帶,周圍並沒有什麼居民區,入夜後人煙稀少,儘管路燈還算明亮,但一個女孩子獨自走著夜路,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怵。身後的腳步聲不知是何時開始響起的。那聲音又刺耳又拖遝,像是鞋底刻意摩擦著地麵,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裡被無限放大。那腳步維持著幾乎和她一致的頻率,既不追趕,也甩不去。路程還有一半多,倪笑澄的心已經提到了喉嚨口,她覺得,她大抵是高估了自己的膽量了。事已至此,她壓根不敢回頭去看,為了確認身後的到底是不是跟蹤狂,她隻得用冰涼的手摸出已經沒電的手機,假裝撥了一通電話。“喂,你快到了嗎?”倪笑澄刻意揚起了聲音。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演技還能成為救命關鍵。“我就在路邊呢走著呢,對,你快到了啊?行,我知道了。”她一邊繼續佯裝與對方通話,一邊豎起耳朵凝神聽著。身後的腳步聲似乎停了。倪笑澄作勢掛了電話,卻一個不慎弄掉了手機。她強自鎮定,不慌不忙地蹲下身子去撿,屈膝間,餘光瞥見約十米開外的地麵上,豎著一道長長的人影。那一刹她隻覺得毛骨悚然,一聲驚呼硬生生地被吞進肚子裡,這會兒她也不演什麼戲了,撿了手機便開始拔腿狂奔。刺骨的寒風擦過耳畔,她也聽不清身後是否有人追趕,幾乎是慌不擇路地一頭撞進了路邊的巷子裡,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隻見巷子儘頭赫然亮著一盞24小時便利店的標誌燈牌。倪笑澄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她雙眼一亮,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奮力向著便利店奔去。終於,她粗喘著推開便利店的大門,“叮咚”響起的來客提醒簡直是天籟之音,她膝蓋一軟,毫無形象地跌坐在地,腦海中全是耳鳴。“美女,你沒事吧?”站在櫃台後的打工小弟被她嚇了一跳,趕緊出來查看狀況。她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終於把氣喘順了,“有充電寶嗎?我要借一個,謝謝。”“你……你稍等一下。”從打工小弟處借到了充電寶,倪笑澄就這麼盤腿坐在地上充起了電。打工小弟時不時地抻著脖子衝這裡張望,總覺得這位形象狼狽頭發蓬亂的女人有點像哪個明星,然而……有哪個女明星會這麼邋遢啊?他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想法。倪笑澄一邊握著手機等待電量足以支持它開機,一邊心有餘悸地透過玻璃門向往張望,好在似乎並沒有人跟來。饒是如此,她寧可把便利店的地板坐穿,也不敢再獨自出去了,誰知道那變態會不會躲在哪個旮旯裡守株待兔呢?定下了PLAN B,她頓時覺得心裡也沒這麼虛了,大不了就在便利店過一夜,哪怕店裡隻有一個看起來弱弱的打工小弟。那麼問題來了,誰是她的PLAN A呢?她還未細想,手機仿佛回應一般地震了一下,倪笑澄低頭一看,隻見屏幕亮起,還未等她調出通訊錄,手機便忽然開始長震,“小學生”三個字出現在了她眼前。盯著那三個字,她愣了好久,才想起來應該接聽電話。摁下接聽鍵後,倪笑澄還未開口,對麵便迫不及待地揚起了聲音。“怎麼電話關機?”他一邊問著,一邊似乎長舒了一口氣。“我上了一天的課,下課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她說著,便覺得心裡的委屈像肥皂泡似的一叢一叢地湧上來。對麵沉默了一下,似乎聽懂了她語氣裡的情緒,“到家了嗎?”“沒有,我……”她還在組織著語言,試圖描述自己的處境,他卻稍顯跋扈地將她的話打斷了——“給我個定位,我去接你。”“……”為什麼,明明平日裡看起來最不解風情,卻總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找準痛點,並正中紅心。用聊天軟件發送了定位,倪笑澄這才開始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鼻尖泛酸。卓硯青也真的沒有讓她等太久。約莫七八分鐘後,巷子儘頭便響起了引擎聲。須臾,便利店的門被推開,他一眼便看見倪笑澄坐在靠窗處的角落裡,緊握手機的模樣仿佛是拽著什麼救命稻草。“怎麼了?”他走到倪笑澄身畔,一時間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這麼晚還呆在便利店裡?”說著便回頭掃了打工小弟一眼。無辜的打工小弟本來昏昏欲睡,被這一眼給盯得一個激靈,所有困意都飛了個乾淨。倪笑澄沒說話,隻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借我靠一下。”她垂著腦袋,將額頭輕輕抵在了他的手臂上。所有的後怕和餘悸,在這一刻才緩慢地得到了釋放。卓硯青不明所以地站在那裡,也不敢動,低頭卻隻能看到她的發頂。“如果現在再重拍一次被人追殺的鏡頭,我一定比上次演得真實一百倍。”倪笑澄刻意用調侃的語氣說著,牙齒卻仿佛還在打架。少頃,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被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推開了。沒有了依靠的著力點,她隻好坐直了身子,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撅嘴道,“小氣。”然而話音未落,卻見原本與她拉開距離的卓硯青又上前一步,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從臉頰到胸口,乃至於手臂,都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溫暖包裹住了。他傾身,將她抱住了。屬於他的溫度幾乎在瞬息間便抵達了四肢百骸,她恍然隻覺得臉頰和額頭的溫度還在爬升,整個人像發燒一般頭暈腦脹。“能借的隻有這裡。”他的聲音自頭頂處響起,帶著一絲熟悉的跋扈,和一抹陌生的澀意,“彆的地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