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白馬禦苑私人會所。卓硯青獨自坐在頂層的包廂裡，對麵的位置還空著。落地窗外，夜色與霓虹正喧囂，包廂內隻亮著幾盞射燈，空氣裡混合著茶和線香的芬芳，就連背景音樂都是輕盈舒緩的，是相當容易放鬆情緒的氣氛。侍者又過來添了一次茶水，並在他的手邊換上了新的熱毛巾。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卓硯青低頭看了看表，八點十五分。雖然對方早已禮數周全地發來短信致歉，預告了會遲些抵達的消息，但卓硯青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會不會臨時改變主意，又不來了？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下，包廂的門緩慢地被人推開了。“雷總，雷夫人，這邊請。”侍者恭敬地側著身子，將來者讓了進來。聞言，卓硯青連忙站起身來，走進包廂的正是名蕊集團總裁雷諾，同行的還有一位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美貌少婦。“抱歉，飛機晚點了，不過好在沒耽誤太久。”雷諾笑了笑，年近四十的男人，卻依舊氣宇軒昂，風度翩翩，言談間也不失幽默感，“怕耽誤你太久，所以沒先送內人回去，她來蹭個飯，你不介意吧？”雷夫人也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場，相當不客氣地懟了回去，“我明明是來付錢的，你才是蹭飯的吧。”明明被嗆了一道，雷諾眼中卻笑意更甚，連嘴都不回，看來這位寵妻狂魔是名不虛傳了。“小卓，你坐呀，彆拘束。”雷夫人對待外人倒是春風和煦，“幾年前和令尊見過一次麵，他近來可還好？”卓硯青還未獨自應酬過這樣的場麵，幾番往來便額頭冒汗，“家父還好，謝謝雷夫人關心。”眼看寒暄得差不多了，侍者適時送上了印刷精美的菜單。雷諾直接示意侍者將菜單遞給了妻子，後者也從善如流地接了過來，相當熟撚地開始翻看，並開口問道，“小卓，你喜歡吃什麼？”“我都行。”卓硯青連忙表態。“那麼就讓她來點菜，我們說事情。”雷諾喝了口茶，愜意地挑了挑眉。沒想到這麼快便進入主題，卓硯青不禁挺直了腰板，連大氣都不敢出。“彆緊張。”見他正襟危坐地模樣，雷諾忍俊不禁，“前些日子，你參加了我們主辦的設計大賽，並且作品已經入圍了，對嗎？”“是。”他點了點頭。“首輪評審，我們采用的是盲審製度，所有作品的設計者姓名一概隱去，所以，你入圍完全是憑自己的實力。”雷諾首先給與了相當程度的肯定。“我也是考官之一哦。”一直在看菜單的雷夫人忍不住插了句話，“你的作品的確得到了不少好評。”“謝謝。”卓硯青簡直受寵若驚，他這才想起，眼前的這位美貌少婦不僅是雷諾的妻子，還是名蕊公司的首席設計團隊成員。“在第二輪評審中，我們參考了設計師的資曆。”雷諾用熱毛巾緩緩地擦拭著手指，“你也知道，最終獲勝的設計師，擁有與我們公司簽約的資格。”卓硯青點了點頭，他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然後，我看到了你。”雷諾露出一絲充滿深意的笑容，“你有意向來當名蕊的專屬設計師嗎？”一瞬的狂喜迅速地攫住了他，卓硯青隻覺得自己頭腦發熱，迅速地開口道，“我有。”雷夫人一邊點著菜，一邊分神看了卓硯青一眼。“如果你有意願的話，我們馬上就可以簽約。”雷諾稍稍停頓，對白果然走向了轉折點，“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卓硯青悄悄地做了一個深呼吸，“請說。”那一瞬間的狂喜褪去之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雷諾決定簽下他的原因，真的單純是因為設計才能嗎？“我是一個商人，我會儘力將你的商業價值實現最大化。”雷諾緩慢地揭開了答案，“不管是你的設計才能，還是你的背景出身。”卓硯青怔了一下。他想，他仿佛明白了雷諾的意思。“你是船王卓帆的兒子，這本身便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噱頭。”雷諾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船王之子成為了名蕊的新銳設計師，消費者會因為你的雙重身份而覺得驚喜，這些足以成為你作品的附加價值，我會放大這一點，來進行宣傳造勢。”“……”卓硯青沒能搭腔，似乎在緩慢地消化著雷諾說的話。他覺得，自己似乎被方才的狂喜反噬了，一顆心忽然變得空落落的，呼吸間，胸口竟然還有點堵得慌。“好了，小菜都上了，怎麼這時候抓著人談什麼簽約不簽約呢。”雷夫人嗔怪著碰了碰雷諾，“趕緊先吃吧，我都餓死了。”“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先動筷子吧。”雷諾瞬間便卸下了商人的麵孔，溫和地對侍者道，“請再給卓先生加點茶。”滾水緩緩注入杯中，茶葉在金色的茶湯中舒展開來，嫋嫋茶香縈繞鼻端。菜一盤盤地擺上來，每一道都精致可口，色香味俱全。開始用餐之後，雷諾便沒有再提簽約的事，反而是雷太太主動聊起了瑣事八卦，氣氛也漸漸輕鬆了起來。“你最近上的那個綜藝，我也看了幾期。”她一邊剝著蝦，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卓硯青，“倪笑澄和盛妤潔，你到底喜歡哪個？”冷不丁地聽到這兩個名字，卓硯青嘴裡一口湯差點噴出來。“畢竟節目還在播，肯定是簽了保密協議的。”雷諾把自己剝好的蝦放進妻子碗裡，開口為卓硯青解圍，“你就彆為難人家了。”“這有什麼，我又不會告訴彆人。”雷夫人先是撅了撅嘴，而後又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不過，就算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對了，要不要再加一道甜湯？”雷諾不著痕跡地將話頭撇開了去。卓硯青暗自鬆了口氣，也不敢說話，隻一味埋頭喝湯。這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鐘頭。會所經理一路殷勤地將三人送到大門口，室外寒風正勁，雷諾的座駕早已打著雙閃在路旁等候了。“雷總雷夫人，慢走。”卓硯青到底還是禮數周全，“謝謝你們今天的款待。”“替我向令尊和令堂問好。”雷諾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兄長般的姿態道，“簽約的事，你可以考慮一下，再給我答複，這是你的資本，是彆人所沒有的，善加利用，沒必要感到負擔。”卓硯青稍作思忖，點了點頭，“我會認真考慮的。”司機為二人打開了車門。卓硯青站在那裡，隻見雷夫人搖下車窗，笑眯眯地對他道，“如果將來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記得帶來給我看看啊。”透過車窗的縫隙，他看見坐在她身畔的雷諾，悄悄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而她也相當自然地與他十指交握。這樣的一對璧人，無論從哪個方麵看來都如此般配，他與她既是人生伴侶，也是彼此事業上的助力。這一刻，一把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五年後，你是擁有個人品牌的珠寶設計師，我是新銳影後。”“到時候一定記得開高價來請我代言啊。”“新銳影後代言首席設計師作品，雙贏！”……她的笑顏在眼前閃現，一股暖流瞬間湧入心房，連帶著手心都變得滾燙。那些困擾著他的猶疑與不確定，仿佛都倏然消失了。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未來更令人憧憬呢？終於，他的眼神變得澄明，隨即對雷夫人報以笑意：“我會的。”語畢，卓硯青驀地轉過身，向著停車場的方向疾步奔去。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要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