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小時過後，車子駛入醫院住院部的地下停車場，兩人先後下了車，邱羽綸相當自然地走在前麵帶路，卻被倪笑澄叫住了。“學長，謝謝你送我過來，如果你還有其他安排的話，就不用陪我了。”倪笑澄說著，又忍不住小聲追加了一句，“我也是有司機的。”他笑了笑：“走吧，我沒什麼安排。”兩人搭電梯來到十層VIP病房，邱羽綸甫一露臉，便有小護士殷勤地跑過來開門，也對同行的倪笑澄投來好奇而八卦的目光。臉上是蘇棠精心打造的妝容，身畔又有邱羽綸這個閃亮生物，若是平時她必然要好好臭美一番，這會兒卻因為急著想見寧皎皎而無暇自賞。“這邊。”邱羽綸稍稍回頭示意，走過一處拐角便是寧皎皎所在的病房。倪笑澄跟了上來，邱羽綸站定了腳步，才發現病房的門虛掩著，他有些詫異，剛要抬手敲門，卻聽見病房內有人說話。“那麼，明天的拍攝通告你去不了了？”一把陌生的男聲。“您看我這樣能去嗎？”寧皎皎的聲音裡滿是無奈。“皎皎，我們和對方是簽了合同的。”那男聲停頓了一下，“如果你不能參與拍攝，就必須支付違約金了。”“小人！這不是趁人之危嗎？”倪笑澄暗罵了句便要推門進去，卻被邱羽綸一把按住了肩膀。病房內。寧皎皎麵色蒼白地倚靠在病床上。麵前的男人仍然在道貌岸然地發著牢騷，末了竟然還掏出紙筆，正兒八經地開始跟她算賬。說實話，方才他敲門進來時，她是有些驚訝的。林奕飛，名義上是她的經紀人，平時卻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副日理萬機的模樣，這會兒竟然親自來了。寧皎皎本以為他是代表公司來慰問自己，卻沒想到他不僅兩手空空，還要落井下石。“林總。”她冷眼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出言打斷他，“我是跟公司簽了合同沒錯，但我記得公司與合作方的協議裡，並沒有指定要讓我出演，你們完全可以臨時換人頂上的。”“前期的宣傳物料都是以你為主在做的，已經投入了相當的成本，若是提前一周還好，這提前一天你讓我上哪找人收拾你的爛攤子？”見寧皎皎不吃軟的，林奕飛的語氣也強硬起來，“宣傳投入白搭了不說，我們公司的信譽受損，隻讓你賠償違約金已經不錯了。”寧皎皎的白眼簡直要翻到天上去。什麼前期宣傳成本，不過就是無人問津的公司官微發了幾張照片而已，而這個通告也真的不是非她不可，低端小眾品牌的線上廣告，能代替她的大有人在。回想起幾年前簽約時，這個男人可不是這副嘴臉，一張嘴舌燦蓮花，畫了一張又一張的大餅，空口白牙便描繪了她未來的成名之路。彼時涉世未深的寧皎皎還真以為自己找到了好東家，即使簽約金少得可憐，她也義無反顧地加入了公司，還一簽就是好幾年。她將最好的青春都砸在了這裡，而公司能夠提供的工作竟然隻有夜總會演出和清涼寫真拍攝，最了不起的通告便是某些低端品牌的網絡小廣告，或是出演某個不知名歌手的MV女主角。前幾年，她的確懷抱著感恩與希冀拚命努力，什麼工作都接，哪怕隻是穿著兔女郎的衣服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充當綜藝節目的背景板，她也一站就是三年。“剛好，你跟公司的合同也差不多到期了。”見寧皎皎陷入沉默，林奕飛以為自己的強硬奏效了，便咄咄逼人地做了決定，“按合同約定，把違約金補上，我們就好聚好散吧。”這刷新下限的發言，讓她不由得怒極反笑。看來，她真的與娛樂圈八字不合，這個奇葩小公司給了她最後一擊，消弭了她對娛樂圈的最後一絲幻想。人到底還能倒黴到什麼程度呢？即使是以卵擊石，被對方告到身敗名裂，她也不能就這樣任人宰割吧。寧皎皎心底一片冰涼，她正要開口反擊，卻聽見有人敲了敲房門。屋內的兩人循聲望去，隻見邱羽綸邁著步子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一個探頭探腦的倪笑澄。“皎皎。”寧皎皎還在愣神，邱羽綸已經相當熟撚地同她打了個招呼，又瞟了一眼林奕飛的方向，“有客人？”“哦。”她回過神來，介紹道，“這是我的經紀人，林奕飛。”這麼大咖位的明星突然出現，林奕飛眼睛都直了，不用等寧皎皎介紹，他趕緊站起身來伸出了手，滿臉都是諂媚的笑：“邱影帝，幸會幸會。”“是前經紀人吧？”邱羽綸連看都沒看林奕飛，仍然對著寧皎皎微笑道，“剛好，聽說你要跟原來的公司解約了，那麼我之前的邀約，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了？”“啊？”寧皎皎的內心緩慢地打出一個問號。“你傻啦？”倪笑澄迅速地GET了邱羽綸的意圖，衝寧皎皎擠眉弄眼道，“邱羽綸馬上就要成立個人工作室了，想簽你做旗下藝人，捧你做一姐，你忘了？”“我說過，我會一直等你的答複的，對吧？”邱羽綸淡定地補上一句，一臉篤定的笑。“……”不，沒有，你沒說過。寧皎皎持續懵逼，心中爆出否認三連。“等等，皎皎目前還是我們公司的藝人。”林奕飛顯然受到了衝擊，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們這樣當麵挖角，不太好吧？”“我剛才聽到，貴公司已經決定和她解約了。”邱羽綸挑眉，終於將視線落在了林奕飛身上。在邱羽綸的注視下，林奕飛不知為何便心生怵意，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打算退讓：“她需要支付違約金才能正式解約。”“違約金有多少？”邱羽綸目光炯炯地逼視著他。林奕飛咽了咽口水：“二十萬。”“你……”寧皎皎氣急，方才和她算帳時，他張口便要十萬，現在竟然還得寸進尺地翻了個倍。倪笑澄眼疾手快地將寧皎皎按住了，隻聽邱羽綸冷笑一聲，“給我一個賬號。”見邱羽綸連價都不還，林奕飛一邊摸出紙筆寫著賬號，一邊心裡直犯嘀咕——難道他真的錯過了一個潛力無窮的寶藏女孩？寫完賬號，他又躊躇了半晌，才捏著便條猶猶豫豫地遞了過去，邱羽綸接過便條，折起後便放進了上衣口袋裡。他淡淡一笑，“可惜了，原本如果談得順利，我們與貴公司今後還有合作的可能性。”看著邱羽綸的笑容，林奕飛隻覺得自己後心開始泛起了涼意。“這二十萬，希望您和貴公司能精打細算，小心周轉。”他說得很慢，還在關鍵字上加了重音。“……”林奕飛全身的寒毛幾乎都豎起來了，浸淫商場多年，怎麼可能聽不懂邱羽綸是什麼意思。以邱羽綸和他父親如今在圈中的地位，即使稱不上一呼百應，也交遊甚廣，一旦邱羽綸發話，他們公司的藝人便可能被全盤封殺。“不是，邱先生，這件事我們可以再商量……”林奕飛冷汗涔涔地賠著笑臉，然而，話還未說完便被邱羽綸打斷了。“明天上午，錢就會到賬。”邱羽綸停頓了一下，又笑著搖了搖頭，“二十萬，真的太便宜了。”他緩緩地回頭，將視線落在寧皎皎身上，而她已然怔在那裡，眸子裡蓄了一包淚。邱羽綸的視線與她的眸光相接，眼底浮現出一絲溫暖的笑意——“你根本不知道她的潛力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