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侍者上菜，我順勢坐下來：“那個是你情敵！”周至深握住刀叉：“我們簽了合同，這一年裡，我給你周至深女朋友的身份，所以你可以守一守女朋友的本分嗎？”我理直氣壯：“女朋友就是要過問男朋友的情史啊，沒什麼不對。”周至深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結束了。”“這麼突然！”我八卦的天性凸顯出來，忙不迭地追問，“因為她拒絕了你的求婚？你是因為這個才灰心喪氣，答應給我一個名分的嗎？”他抬眼，警告般瞪我一眼：“食不言！”他說完便不再搭話，而這頓昂貴的晚餐吃得我味如嚼蠟。我從沒有學過用餐禮儀，該用的刀叉通通用錯，而周至深隻是顧自吃飯，沒有嘲諷我，也沒有提醒我哪怕一句。走出餐廳的時候下起了小雨，我以為今天的約會到此結束，誰知道周至深打開手機掃了一眼，淡定地吩咐司機：“時間剛好，去劇院。”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終於有了一點約會的感覺。劇院前的人並不十分多，從前我為了生活奔忙，看電影都是奢侈的事情，更遑論能有閒情看話劇。身旁的人都著正裝，我看向周至深：“今天演的是什麼話劇？”周至深看了我一眼：“是音樂劇。”從未看過音樂劇的我正要歡呼，就聽背後響起一個讓人頭疼的聲音：“至深！”這個聲音我剛在餐廳裡聽過，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好，我們和盧娜未免過分有緣。周至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後，表情十分淡定，似乎對再次偶遇盧娜這件事毫不驚訝。“喂！你是故意的吧？”我隻覺得有些可笑，“治病還要幫忙刺激前女友，我要加價的！”周至深皺皺眉頭，剛要開口，我便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輕地撞了一下，盧娜繞過我，徑直來到周至深麵前：“我們談談。”周至深禮貌地笑：“抱歉，恐怕不是很方便。”盧娜左右顧盼，似乎想將周至深拉到角落裡，對於我的存在完全忽略不計，然而周至深卻不動如山，他抽出手：“有什麼事在這裡說就好，免得造成什麼不必要的誤會。”“誤會？你怕誰誤會？”盧娜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淩厲的目光又轉向我，“你總不會是怕這個女人誤會吧？我認出來了，她不就是那個偷拍我們的娛記！她連你跟我求婚都知道了，還能誤會些什麼？”周至深依舊禮貌，他看了我一眼：“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盧娜瞪大眼睛，可見她的情緒已經很激動，卻還是壓抑著自己：“因為我拒絕你的求婚？因為我這幾天不聯係你？所以你故意找這樣一個下三流的女人刺激我？至深，你不像度量這麼小的人！”這樣一個下三流女人？我皺了皺眉頭，鬱悶不已。雖然我和盧娜的想法一致，都認為周至深在故意利用我刺激她，但她對我的評價讓我渾身都不舒爽。我皮笑肉不笑地靠過去打斷他們：“盧小姐，我和至深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他是真的需要我在他身邊。”周至深和我即使並肩而行也從來都是保持距離，他說到做到，如非必要，他果真連碰都不碰我一下，似乎很討厭和彆人有肢體接觸，所以我此刻厚著臉皮去挽他的手臂，其實很害怕他會一把將我甩開。然而周至深隻是看了我一眼，沒有動作。盧娜被我的一席話刺激得七竅生煙，但還需要保持她的教養，不能當場發作：“你知不知道，你的戲很爛？至深什麼品位，我會不知道？”我冷笑一聲，下意識開始擼袖子。周至深按住咬牙切齒、就要上前理論的我，有些警告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常年混跡街頭，罵人的話我有一籮筐，吵架絕不會輸給眼前這個千金小姐，然而如今礙於周至深，我抿抿嘴，不情不願地放棄爭論。周至深又看向盧娜：“你的未婚夫應該在找你了。”盧娜的臉色灰敗下來，看著有些楚楚可憐：“我對你解釋過的，是我爸要求我和他應酬來往，婚約沒有完全落實的。”周至深打斷她：“這些事情我沒有興趣知道，抱歉，音樂劇快開場了。”說罷他牽住了我的手。這是周至深第一次牽我的手，他的手掌冰涼，我愣了愣，竟然覺得很舒服。盧娜的目光落在他牽住我的手上，神情更加焦慮：“至深，你明知道的！我想和你在一起！隻要你的病能好起來，我起碼能去求求我爸爸。”她的語速又急又快：“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周至深沒有答話，倒是剛才還在遠處同人寒暄的羅斯終於發現了這裡的狀況，大步走了過來，他的語氣有些不善：“要進場了！”盧娜有些猶豫，仿佛礙於羅斯，又要等待周至深的回答。周至深卻沒有給她想要的答案，隻是朝她微微點了點頭，牽著我越過她往入口走去，經過羅斯時他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我偷偷看了一眼那個號稱酒王的男人，卻見到他的目光追隨著周至深，眼裡閃著陰鷙的光，那目光讓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看來周至深和盧娜的事情瞞不住他，我之前還妄想把照片賣給這個人，實在過分天真了。我和周至深在場內坐定後，盧娜才挽著羅斯的手臂走進來，她已不像初次見麵時容光煥發，笑容也有些勉強。他們的座位在我們前麵，到他們坐定為止，盧娜已經回頭數次。我仿若目睹了一場撕心裂肺的八點檔肥皂劇，頓時有點同情女主角盧娜，忍不住捅了捅周至深：“喂……”話還未說出口，他已經瞪了過來：“安靜！”沒人做女朋友做得像我一樣窩囊，想要興師問罪還要被惡聲惡氣地警告。我沒看過音樂劇，女主角低沉的嗓音聽得我昏昏欲睡，我的腦袋搖來晃去，最終倒在周至深肩膀上。我發誓我絕不是故意的，但在睡過去之前，我仍沒心沒肺地想，這真的是我靠過的最舒服的肩膀了。倘若不是高潮那段男高音差點要響徹天際，我可以睡到天荒地老，然而事實是我成功被驚醒，一睜眼就看見周至深緊繃的側臉。我連忙抬起頭，又看見周至深肩膀上那可疑的一片水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手足無措的時候，突然周圍的人全部起立，“嘩啦啦”地開始鼓掌，周至深在周圍的人站立的陰影裡扭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深不可測。然後他慢慢站起來，慢條斯理地隨人群鼓著掌。我忙亂地跟著站起來，這才發現羅斯和盧娜坐著的位置已經空了，不知是何時離場的。“你錯過了一整部音樂劇。”走出劇院的時候，周至深終於開口說話，“在約會的時候睡覺並且流鄰座一肩膀的口水，是你的習慣？”他的眉頭總是這樣皺著，蹙成一座山丘，我連爭辯都沒脾氣了：“你不是普通的鄰座，你是我男……”“男朋友就是這種待遇？”周至深冷笑一聲，徹底打斷了我接下來的話。我垂頭喪氣地走在他身邊，忘記了看路，腳上的高跟鞋偏要跟我作對，走著走著就在一個下水道孔崴了一下，整個人向前傾去。有一隻手將我穩住，聲音裡是慣常的不耐煩：“喬遇，你總不至於連走路都不會吧？”我抬起頭，不知哪根筋搭錯，忽然就問出口：“你今天陪著我折騰這麼久，是不是為了利用我刺激盧娜？”“你覺得我很空閒？”“你看起來無所事事的樣子，感覺是挺閒的。”我可能崴出了腦震蕩，說話不經過大腦，儘得罪金主。周至深的手還握在我的胳膊上，酥酥麻麻的感覺。我歎了口氣，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時免不了胡思亂想，即便他早已說明，這段關係的有效期目前隻有一年。“周至深，要不我們交個底吧？”我乾脆豁出去，看著他，“你知道我是個被拐賣的孤兒，也知道我現在所有的狀況，但是我的情史你還不知道吧？”周至深皺著眉頭，在他開口說沒興趣之前，我趕緊接著說下去：“我有過六個準男友，嗯，本來看著是挺好的結婚對象，但最後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備胎。”“所以你的人生大誌就是找個男人嫁了？”周至深將手插在口袋裡，在路燈下俯視著我。我不住點頭：“是啊，我的要求很簡單，能養活我就可以了。”“所以你也可以老實告訴我。”我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你要是放不下盧娜，直接告訴我就行了，下次我還可以配合你。”聽完，周至深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我。“你現在要不要去哄哄她？我OK的，畢竟我們之間隻是一紙合約……”我的話還沒說完，周至深已經大步走開，徑直上了車，我一瘸一拐地跟過去，隻覺得好心被雷劈了幾個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