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盧娜,也免不了對衣服、鞋子、包包趨之若鶩,何況是我這種連window shopping都沒時間的窮苦大眾,有人為我一擲千金,我高興都來不及。我亦步亦趨地跟著周至深上車,沒話找話地開著玩笑:“接下來,你總不會是要帶我去美容沙龍剪頭發吧?”周至深扭頭看了我一眼。我訕笑著:“電影都這麼演的,醜小鴨變天鵝什麼的,都按這個流程走。”他卻沒有諷刺我,目光落在我的小波浪卷發上:“你沒猜錯,我是這樣計劃的,我不是很喜歡你的發型……” ……我扒拉著自己的頭發,這是我花了整整一天,曆儘千辛萬苦才用藥水和卷發棒自己燙出來的,還自覺很滿意。我非常小聲地嘟囔:“盧娜還不是卷發。”說完我才意識到,人家盧娜的卷發是花大價錢找發型師做出來的,自然是我不能比的。好在周至深沒有聽到,他閉上眼睛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打斷了我的腹誹。“要做周至深的女朋友,就要放棄你從前的樣子。”我震了震,放棄一直以來窘迫不堪的樣子,就是我一直希望的。上東區難得陽光漫漫,漫進車窗,漫過周至深的眉目,我深吸一口氣,忽然心悸不已,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衝動,在我反應過來之前,我已經靠過去,在他臉頰上印上了一個吻。他眉頭動了動,卻沒有睜眼,以至於我那一句“謝謝”隻能囫圇吞在喉嚨裡。###我的流年不利總算結束上東區的夜色蒼茫,從緊閉的車窗望去,可以看見自己清晰的倒影。周至深果然帶著我去了美容沙龍,卷發被拉直,廉價的化妝品被高端品牌貨代替,他給了我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隻是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是淡淡的,即便我煥然一新地從化妝間裡出來,他眼裡連波瀾都不起一下。“喂,你好歹誇誇我!”周至深麵無表情:“這是最基礎的裝扮,又不是盛裝,沒什麼好誇的。”這一切都讓我深深地感覺到,電影都是騙人的,周至深打扮我跟隨手洗個車沒什麼區彆。“你帶我去哪裡?”他陪同我折騰了一天,在車上時也不說話,隻是閉目養神,我百無聊賴,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他沒睜眼,口氣亦淡淡的:“你要的約會。”我如今大致了解到,周至深口中的約會和我所想象的相去甚遠,他規規矩矩地履行他的義務,按照他的方式和我約會,如果這還算得上約會的話。車子在一家法國餐廳前停下,大約因為換了裝扮,侍者替我們開門的時候,看我的目光裡不再帶著我習以為常的不屑。餐廳的音樂低回,我們在窗邊的位置落座。在落座的那個瞬間,我瞬間有了哀號的衝動,在周至深身後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坐著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人,而她看向周至深的目光同樣帶了驚詫。那是,盧娜!盧娜不是一個人,她身邊坐著一個棕發中年男人,我做了幾年娛記,一眼便認出那就是和她傳出緋聞的酒商羅斯。出於條件反射,我第一時間想找隱蔽物躲起來,而在我猛然起身的瞬間,才發現自己是在餐廳裡,哪裡有什麼隱蔽物。已經落座的周至深仰頭打量著我:“吃飯的禮儀需要我教你?”剛才我起身的動靜太大,非但椅子移位,還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半個餐廳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不,不用。”我的手腳瞬間不知道往哪裡放,隻能慢吞吞地坐下,絞著手看向周至深,“盧娜,她也在這裡。”恰好侍者送來餐牌,周至深接過,隨意地翻了翻,用流利的法語點了餐。侍者將目光投向我,笑意盈盈地等著我發話。“……”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份用法語寫就的餐牌,半晌隻能看向周至深求助。他又對侍者說了幾句,那侍者才微笑著點點頭,收起餐牌離去。我從尷尬中緩過來,忍不住又提醒周至深:“盧娜……”“這裡是公共場所,”周至深抬起頭看我,“誰都可以來,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大驚小怪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就在周至深背後,盧娜的目光就沒有移開過。即便和周至深簽訂了合同,他也口口聲聲說帶我出來約會,但我至今還不能理所當然地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我曾經的職業讓我對周至深和盧娜之間的關係念念不忘,就在幾天前,他還大張旗鼓地在酒店的天台上向盧娜求過婚,雖然他沒有對我說清楚,但我至少可以肯定,他們的關係不簡單。而如今,他求婚的對象和另一個男人同桌吃飯,他還能保持淡定,品著侍者送來的紅酒。我越發覺得,這個男人真是深不可測啊。盧娜起身走過來的時候,我瑟縮了一下,而周至深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至深?”盧娜的聲音帶著女主播的清甜,她說著話,目光卻落在我身上,“這麼巧,這位是?”周至深整了整衣領,抬頭看她:“你覺得呢?”他的聲音是冷的,與之前溫柔繾綣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盧娜修養再好,此時也不免抿緊了嘴。氣氛立刻冷下來,盧娜也不說話,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我和盧娜有過兩麵之緣,兩次都不超過五分鐘,何況我現在形象變了,她應該認不出我吧。這樣想著,我乾脆站起來朝她伸出手:“你好。”盧娜沒有握住我的手,她歪著頭打量我:“你很眼熟,我見過你?”我停在半空的手縮了縮,沒敢回答她的問題,倘若她認出我就是拍下她醜聞的那個人,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安然地吃完這頓我有生以來最貴的晚餐。然而事實證明盧娜的記憶力比我想象中的好,她臉上慢慢出現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忍不住在心裡哀歎,完了,她記起我了,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恰好在這時,羅斯走了過來,霸道地摟住了她的腰,打斷了她快要溢出口的驚呼:“該走了。”周至深沒有抬頭,兩個男人仿佛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但又都視對方如無物,氣氛一時間無比尷尬。盧娜抿了抿嘴,看了周至深一眼,然而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回應她的目光。羅斯似乎有些不耐煩:“盧娜!”盧娜終於回過神來,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羅斯走遠。待他們走後,周至深才抬起頭看向呆若木雞的我:“怎麼?你習慣站著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