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深約的醫生開著一家私人診所，在郊外一處小莊園裡，倒不像是診所，更像一處度假勝地。我沒來得及驚歎，就被周至深拉進了有著田園風裝潢的屋子裡。屋裡有一個和藹的女人在等我們，竟然也是華人，說的是帶點粵語腔調的普通話：“至深，來了。”周至深對我介紹：“這是華醫生。”華醫生與周至深之間不像醫生與病人，反而更像是多年老友。她笑著對我點點頭：“至深對我提過了，是喬遇吧？”我點點頭，之後便被帶去一間舒適的房間裡，華醫生聲音低回溫柔，似乎隻是簡單與我聊了幾句，等我反應過來，卻發現我已經將自己的信息全盤托出。華醫生遞給我一杯紅茶：“所以，你也不記得你是否和至深有過什麼淵源？”我搖搖頭：“我們剛剛認識不久。”華醫生笑了：“但是你能觸發他的第二人格也是事實，你和他的第二人格必定有著什麼聯係。”我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問：“所以周至深的第二人格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有狂躁症和暴力傾向嗎？”華醫生淡然地看著我，絲毫看不出情緒：“這是病人的隱私，我不好泄露太多，我能告訴你的就是，至深為了驅逐那個人格做出了很大的努力，而你的出現對他和他的前途至關重要。”我無法理解：“難道我要一輩子跟在他身邊？”華醫生按了手邊電話的一個按鍵，門外便響起敲門聲，周至深走進來，情緒不明地看了我一眼，話卻是對著華醫生說：“如何？”華醫生微笑著，回答的卻是我的問題：“既然你能讓他的第二人格消退，那他驅逐第二人格的關鍵應該就在你身上。”她的目光轉向周至深：“現在關鍵點是親吻，那麼接下來，可以嘗試進一步接觸。”周至深皺眉的同時，我也站起來，轉身往外走。周至深追出來：“你有什麼問題？提出來。”我轉過身看他，乾脆開門見山：“我從沒真正有過男朋友……”他看著我，目光炯炯：“所以呢？”我仰著頭和他對峙：“你沒聾吧？沒聽清華醫生的意思？”他無可奈何地微歎一口氣：“非到必要時，我不會碰你，除非……”我拋出自己的要求：“我要的很簡單，買賣交易太過惡心，如果你要我留在你身邊，無論你對我有沒有感覺，我都必須有一個名分。”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我：“你早就想好了？”嗬，被看穿了。我確實在見華醫生之前就想好了對策，我的心願是嫁個可以依賴的男人，那麼我就不能讓自己背上一個不光彩的名聲。我隻能賭一把，即使周至深對我沒有感情，那等他不需要我之後，我的身份起碼是他的前女友，而不是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周至深久久沒有說話，我不知他是不是想到了盧娜。華醫生說了，我對他的前途至關重要，前途和愛情，就看他怎麼選了。我咬咬牙，轉身就走。我沒有把握，這其實已經是我最好的機會，留在周至深身邊，比任何一條路都要好。我走出幾步，便開始後悔，我是不是真的貪心不足，要得太多了？在踏出診所的那一刻，我生出了回頭的衝動。而就在那個瞬間，我聽到背後傳來周至深的聲音：“我答應你！”“隻要我還需要你留在我身邊，我承諾，會給你周至深女朋友的待遇。”離開華醫生的診所時，我一躍成了周至深的女朋友，看來我的賭運比喬億的要好很多，這一把贏得盆滿缽滿。周至深今天自己開車，我轉頭的時候隻能看見他的側臉，全神貫注的樣子英俊得一塌糊塗。空氣安靜得讓人可以聽見自己突然劇烈起來的心跳聲，我絞儘腦汁找著話題：“華醫生剛才不是讓你等著拿藥嗎？我們這樣直接走會不會不好？”他沒有回頭，聲音淡淡的：“我說過，以後你就是我的藥。”他的態度、神情還是同往常一樣，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份改變的關係，這句聽起來像甜言蜜語的話讓人隻覺臉紅耳熱。我沉默了一陣才開口：“周至深，我們接下來去哪裡？”他對我開口叫他的名字似乎有些意外，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和你合作的合同條款已經在修改，我們回酒店簽約，簽約之後，你欠下的債務我會幫你償還。”“合同？”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周至深，“談個戀愛還要簽合同？”周至深的嘴角微微抽動：“你知道我們不止談戀愛那麼簡單。”說著他踩下油門，加快了速度，我抓住座位旁的扶手，嘟囔著：“我要簽的是賣身契吧……”我明明壓低了聲音，但這句話還是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難得地笑了笑：“你也可以這樣認為。”除去在盧娜麵前，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發自肺腑地笑。他臉上有一個酒窩，笑的時候看起來無害極了，我怔怔地看了一路，直到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周至深才轉過頭來：“看夠了嗎？”他的目光坦蕩，仿佛他詢問的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好在我於慌亂間想起我厚臉皮的本事，便昂著頭：“女朋友看男朋友，天經地義，看多久都不夠！”說著我開門下車，眼角餘光還能看見周至深挑著眉抿了抿嘴，一副被噎著的樣子。一直以來，我都被他壓製，忽然有些翻身做主的感覺，我心情大好。然而好心情隻維持到我回到酒店房間時。周至深沒開玩笑，他的律師的確在酒店大堂等著他，帶來的公文包裡放了厚厚的合同，一式兩份，我看了看，至少有三十頁。“乙方不得對外泄露甲方患有分離性認同障礙的相關信息……不得在甲方需要的情況下擅自離開……”我一眼掃下來，至少看到了幾百個“不得”。我瞪著眼睛看向靠著窗喝著紅酒的周至深，然而他無知無覺，連個眼神都不回應我。這合同比賣身契還賣身契！大約是我的眼神太過哀怨，律師提醒我：“這份合同的有效期是一年，一年後，倘若周先生還沒痊愈，我們會視情況進行續約，你可以看看乙方的權利部分……”“提供衣食住行……日常花銷……”我斷斷續續地讀下來，隻覺得無趣極了：“這就是你所謂的女朋友的待遇？周至深，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女朋友？”金發律師被我嚇了一跳，我說的是中文，他聽不懂，隻能茫然無措地看向周至深，周至深終於回過頭來：“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我攤了攤手：“我做你女朋友，你起碼得跟我談戀愛吧？”他冷冷地笑出聲來：“你知不知道中國有一個成語叫得寸進尺？”我笑眯眯地回敬：“周至深女朋友的待遇，你自己答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