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一份天上掉下來的工作,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份。更何況我還有後路,隻要找到我的父母,我就可以被照顧,過上安穩的、無須擔憂明日的生活。我出神的時候,周至深已經從吧台後繞過來,朝我走近。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坦然些:“所以,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周至深要我在他發病時親吻他這件事委實讓人不清不楚,我需要問他要一個答案。周至深將另一杯威士忌遞給我:“你要做的很簡單,我對你說過,從現在起跟著我,在某些場合,隻要我病發,你就吻我。”我煩躁的心情又湧上來:“就這樣?”周至深搖搖頭:“我不喜歡麻煩,所以你從現在開始隻能做好這件事,不要胡亂去招惹男人,我有潔癖。”我隻覺好笑:“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後隻能吻你?連我談戀愛的權利都要剝奪,那麻煩你在給我的條件裡加上這條。”周至深似乎很不喜歡我討價還價,但還是耐著性子:“你說。”我的心跳得很快,但卻要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我靠近他,抿了抿嘴:“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談戀愛結婚,現在你要我專心守著你一個人,那你就得給我該有的待遇。”是,我是故意為難他,我料想他會勃然大怒,摔門離去,然而他思索片刻之後,輕輕點了點頭:“我可以考慮。”我有些詫異:“那盧娜怎麼辦?”他的眼裡忽然有了怒意:“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我忍不住回嘴:“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那是什麼病,那麼奇怪!”周至深扯了扯嘴角,飲了一口威士忌:“分離性認同障礙。”我愣了愣:“什麼意思?”周至深冷笑一聲:“簡單來說,就是我的身體裡除了我,還住了另外一個人格。”我想起盧娜說的話,想起他同我接吻時忽然變得羞澀且溫順的眼神,想起他每次醒過來後驚訝的樣子,所有的事情串聯在一起,似乎都在告訴我,他說的是真話。“一直以來,我都在吃藥控製,可是另外一個人格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周至深似乎不打算瞞著我,他也清楚,未來我同他在一起,他是如何也瞞不住我的。他放下酒杯:“還有,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的眼淚能觸發我的第二人格。”所以那天在樓梯間,他是因為看見我哭,所以才忽然病發。他對我的詫異視而不見,接著說下去:“觸發第二人格除了你的眼淚,還有鮮血,奇怪的是,在你吻我的時候,他竟然很快就消失,所以,我需要你。”我捧著威士忌,忍不住喝了一口,嗆人得很:“你的意思是,你的第二人格害怕我的親吻嗎?”周至深搖搖頭:“我問過醫生,她也不清楚,但加上在警察局那一次,我已經可以斷定,你可以幫我。剩下的,需要帶著你一起去見醫生才能清楚。”我看著周至深,他有著雕刻過般的精致五官,舉止優雅得體,是讓女人趨之若鶩的類型,他願意放下身段來請求我的幫助,大概是這個病真的嚴重影響到了他的生活。我忽然好奇起來:“你的第二人格,是個什麼樣的人?”周至深扯領帶的動作頓了頓:“一個有狂躁症和暴力傾向的男人。”他的眼神幽深,仿佛那個男人隨時會出現:“所以,你不要在我麵前哭,也不要讓那個人有機會出現在你麵前。”我想起樓梯間那一幕,那樣的眼神,斷不像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人格,然而周至深比我更清楚他的病症。我抿了抿嘴,不再多話。他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我莫名緊張起來:“你去哪裡?”周至深頓住腳步:“回我的房間。”“我今晚一個人睡?”我環顧比之前居住的公寓還大的房間,有些不可置信,幸福來得這樣快。周至深大約會錯了意,他的嘴角帶了嘲笑:“不然呢?你覺得我應該留下來?”我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他:“沒有,隻是我吻了你那麼多次,作為回禮,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晚安吻?”周至深滯了滯,語氣不善:“不要得寸進尺!早點睡,明天看醫生。”說罷,他帶上了門。我洗了澡,躺在那張鬆軟的King Size大床上,本以為會失眠,但事實卻是我迅速睡了過去,一夜無夢。被鬨鐘吵醒的時候,我忍不住用被子蒙住頭。我明明不記得我設置過鬨鐘,但那鬨鐘鍥而不舍地響,仿佛要響到天荒地老。“吵死了!”我忍無可忍坐起來的時候,就見周至深坐在床對麵的沙發上,著裝整齊,正冷冷地看著我,而離他不遠處的桌上就放著那個響個不停的手機。“起來,我約了醫生。”我這才想起周至深是和我說過今天要去看醫生的,如今他是我的金主,得罪不起。我硬生生將起床氣吞進肚子裡,飛快地梳洗,胡亂化了妝,照舊穿上我那件舊皮衣。我走出浴室的時候,周至深的眉毛已經可以擠成某快餐店的logo了。“把你的妝洗掉。”典型的周至深式的口吻。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開口解釋:“我不想和你接吻的時候,吃進去什麼奇怪的東西。” ……行,金主最大。我將剛剛畫好的煙熏妝卸好,周至深已經等在門口,臉上是明顯的不耐煩。出門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你隻有這一件衣服嗎?”我從走廊上裝飾的金屬條裡看見自己的模樣,舊皮衣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我衣著寒酸,神情委頓,站在神清氣爽的周至深身旁顯得各種不協調,像是名雕刻品旁放了一顆醜陋的石子。我頓時有些底氣不足:“那你等我會兒,我去看看我有沒有其他的衣服。”我轉身要走,周至深卻從背後握住了我的手:“算了!我約好了時間,要守時。”和之前他拉扯的時候不同,他這次拉我的動作是溫和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帶著比尋常人微高的體溫。倘若我將手抬高一些,那我和他此刻看起來是不是就像十指緊扣?然而我還沒來得及收起這些胡思亂想,周至深的手已經收了回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