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不動:“把相機還我,我還要工作的!沒有錢,隻怕我活不過三天。”周至深抿了抿嘴,從丟在一旁的皮夾裡掏出幾張美金:“你的相片我買下來,這是定金,三天後見麵,我給你餘款。”我心滿意足地接過錢,沒有再說話。我的本意就是拿照片換錢,至於照片賣給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周至深沒有再廢話,他利落地換了衣服,恢複他那副精致修飾過的紳士模樣。窗外幽暗的光照著他,照得他身影深深,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來吧,我帶你走。”還是那條鋪滿了絨毛地毯的長走廊,我跟在周至深身後,亦步亦趨。周圍寂靜無聲,大概是兩夜未眠,我此刻有些恍惚,仿佛前方是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而我會跟著他走出不一樣的人生。我出神的時候,周至深已經在電梯口停了下來,我沒有刹住腳,一頭撞在他的背上:“呃,抱歉,太累了。”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難得說了一句“沒關係”,似乎在那個莫名其妙的吻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就變了。酒店的大廳亦是安靜的,隻是沙發上多了幾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我大致能猜出來,那些都是盧娜的人,為了不讓醜聞泄露出去,她果然派人在守著我。周至深示意我等待,徑直向那幾個站起來的男人走去。我不知道為何會突然信任起這個幾小時前還跟我水火不容的男人,他完全可以在下一刻將我交出去,任由盧娜處置。我糾結起來,正猶豫著要不要溜之大吉,就看見他朝我招了招手。我走過去,跟在他身後走出酒店大門。清晨撲麵而來的風帶著冷意,倘若不是周至深就站在身邊,我簡直要懷疑昨夜的事隻是一場夢。大難不死,我隻想趕緊離開:“再見了!”他沒有動:“三天後見。”我暗暗搖頭,不會再見了。轉身走出很遠後回頭,我還能看見周至深站在原地,站在微亮的晨光裡,此刻的他沒有言語刻薄,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像夢境般美好。在後來的很長時間裡,在那些站在周至深身旁的時光裡,我仍舊有身在夢中的感覺。倘若這是一場大夢,我早該在曼哈頓這個帶著冷意的清晨醒來。但是我沒有,這一場大夢,我竟足足做了三年。我乘坐最早的一班車回了皇後區。喬億不在家,我倒在沙發上,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醒來的時候人是昏沉的,羅希太太在一旁擔憂地看著我:“阿喬,你發燒了,整整睡了兩天兩夜,好在現在燒終於退了。”我隻覺頭重腳輕:“喬億呢?”羅希太太搖搖頭:“不知道又躲哪裡去賭了,我都幾天沒見到他了,要不是知道你習慣把鑰匙藏在瓷磚縫裡,我真不敢想你一個人病著會怎麼樣!”我感激地抱著羅希太太的胳膊撒嬌,被勒令著跟她回家蹭飯。吃飽喝足後,我總算精神了許多。趁著她收拾飯桌,我從周至深給的錢裡抽出一張偷偷壓在玄關的櫃子上:“我先回去洗個澡哦。”剛推門出來,我就看見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在我們公寓門前張望,看到我的時候,突然叫了起來:“乖侄女,你在這裡啊!”我定了定神,才勉強認出來他是喬億的賭友。我沒有理會他,越過他直接去開公寓的門。那男人卻攔住我:“哎,你怎麼不理人?我可是來給你通風報信的,你還不知道吧?你老爸被抓走了!”我開門的手頓在了半空:“你說什麼?”那人一臉後怕:“前幾天我們一起去了個新賭場想著翻盤,老喬想錢想瘋了,居然出千,那些人哪裡是好惹的,最後大打出手,老喬打傷了人,被警察帶走了……”我沒再聽他說下去,掉頭就往下走。那天在地鐵站,我明明接到了喬億的求救電話,但我卻置之不理,後來手機沒電關機,乾脆失去了聯係,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喬億雖然嗜賭,但他膽小如鼠,倘若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會傷人。等一路奔下了樓梯,我才想起自己壓根不知道喬億被帶去了哪一個警察局,正要回頭去找他那個賭友,卻被一個人扯住了胳膊。“阿喬!真巧啊!”我回頭,就看見阿賽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我此時焦頭爛額,一開口就是張牙舞爪的氣勢:“怎麼?還沒被打夠?我現在沒心情陪你玩!警告你不要再來找我!”阿賽賠著笑臉指了指身後:“沒沒沒,你彆誤會,我不是故意要來打擾你的,不是我要找你。”就在他身後不遠處,西裝革履的周至深昂然而立,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是我要找你。”我在心裡暗罵了無數次該死,難怪他有恃無恐,原來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找到阿賽,就能輕易找到我。阿賽還輕佻地在我身旁晃:“難怪你現在對我這麼冷淡,原來勾搭上了金龜。”我心煩意亂,阿賽曾經還算得上英俊的臉此時隻讓我覺得惡心,我正盤算著要不要再給他一腳,周至深已經走了過來。他從皮夾裡掏出幾張美金遞給阿賽:“沒你的事了。”“行行行,謝謝老板。”阿賽點頭哈腰地接過錢,朝我拋了個媚眼,轉身便消失在街角。我沒有理會周至深,轉身就走。“站住!”周至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抿著嘴不理會,緊接著便覺得自己被一股大力往後扯,整個人都跟著轉了過去。周至深的聲音隱約帶著怒氣:“你父母沒有教過你什麼叫禮貌?”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倒真讓你說對了,我老爸自顧不暇,現在正在警察局裡等著我去贖。”周至深挑挑眉,沒有說話。我冷冷笑了笑,想掙脫他卻掙不開:“你到底想怎麼樣?!”周至深似乎在斟酌語言:“我有事要你幫忙,所以才在約定的前一天來找你,我有一份工作要給你。”我仰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工作?什麼工作?替你去跟蹤盧娜嗎?”他對我的嘲諷置若罔聞:“這份工作很簡單,你隻需要跟在我身邊,在我出現那天那種暈厥的狀況時,就……吻我。”似乎他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話十分怪異,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我做了好幾年娛記,聽過千奇百怪的小道消息,富豪名流裡不乏奇怪的人,但周至深這種嗜好,簡直聞所未聞!我難以置信地甩開他的手:“你有病就吃藥!彆來我麵前發神經!”周至深卻又追了上來,我沒好氣地回頭:“我說了我沒時間陪你玩!”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你的相機和賣照片的錢都不要了?”我頓住腳步,其實從離開酒店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想著要回相機了,畢竟周至深給我的那幾張美金就夠可觀了,而且我不喜歡被人要挾。我有氣無力地應他:“不要了,隨便你怎麼處理。”周至深終於站住了,沒有再跟上來。我沒有理會他,此時此刻沒什麼比找到喬億更要緊的事情。我回到公寓,喬億的那個賭友卻早已不見蹤影。我咬咬牙,隻能像無頭蒼蠅般亂撞了。我來到樓下,發現周至深還站在門邊,他攔住我:“開個價。”“讓開!”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越過他往前走。他鍥而不舍地跟在我身後:“你要去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