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三)自從出了沈府這事,楊顯均再去找白小七,她便冷哼一聲,然後轉過身去不肯搭理他。找的次數多了,她竟然把門一關,死活不開門了。一想到以後她可能再也不理自己了,他便覺胸口壓抑得喘不上氣來。輾轉反側幾日後,他終於決定,無論白小七信不信,他都要將畫的事情解釋清楚。然後,他便拿著紫毫筆與前幾日畫出來的十幾幅白小七的畫像來到了她的家門口。到了之後他卻被鄰居告知,白小七一早去了花市賣花,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一根筋的楊顯均索性就站在了白小七家門口,他要一直等到白小七回來。如今已入了夏,天氣格外炎熱,日頭在頭頂仿佛要烤焦萬物。楊顯均的臉已經被曬得通紅,然而沒等到白小七,卻寸步不肯移。他認識白小七已經五年多了,當初白小七初來善璉,吃了彆人一個包子卻不付錢,他幫她付了這一文錢後,她就一直跟著他,甚至住進了他的家。那個時候,她總是有問不完的問題,錢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賺錢……想來她大概是一位家族敗落的大家閨秀,被養得天真活潑,卻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她雖不懂世事,但卻很聰明,發現自己有種花的天賦後,她就離開他家,自己尋了院子開了花圃。自她走後,他就開始失眠,夜深人靜時總是輾轉反側,一直猜測她過得好不好、生意順不順利、會不會被騙……原來,不知何時起,他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姑娘。她貿然闖進他的生命,從此他就舍不得放她離開。他絞儘腦汁找了個畫花的由頭,每天天一亮就跑到白小七的花圃裡刷存在感。這一畫就是五年,這五年裡,白小七學會了自己縫補衣服,學會了砍價做生意,她會的越來越多,好像離他也越來越遠。而且,由於經常在外走動,發現她好處的小夥子也越來越多了。每次看著她和彆的小夥子說說笑笑,他的心裡就難受得仿佛在被火燒一樣。他是這樣喜歡她,這樣地害怕失去她。“阿均?”楊顯均聽到這聲輕喚,驀地抬頭,看到白小七就站在他麵前。他慌慌張張地用雙手將筆往前一托,一時沒顧上懷裡那幾卷畫,那些畫“唰唰唰”全都掉在了地上,散了開來:“小白,你要信我,我絕對不是那種偽君子,都是這支筆作怪,那張給沈小姐的畫像上才會多了……多了個……”他說不出口,急得冒汗。白小七像是沒聽到他的解釋般,愣愣地低頭看著地上的那一幅幅畫:“這是……這是那天沈小姐提到的美人圖?”她的手微微顫抖,珍而重之地將畫撿起來。站起來後,目光落在他被曬得通紅的臉上,漂亮的眼睛陡然瞪起來,她又顫抖著聲音問:“日頭那麼毒,你就在這裡等了我一整天?”楊顯均因為著急,沒聽清白小七說什麼,上前一把抓住白小七的袖子繼續道:“總之,它身體裡一定藏著個女妖精,一定!每次用它當著姑娘的麵寫點什麼,它就會出問題!它肯定是嫉妒了!你不信,我再用這支筆給你寫點什麼,它一定會再出問題的。”為證明自己的清白,楊顯均當著白小七的麵寫了一首抒發相思之情的詩。陽光下,這墨跡流暢,字跡黑亮,看得出墨是好墨,筆是好筆,甚至紙也是好紙,可偏偏,這紙上除了那首詩以外,什麼異常都沒有。楊顯均愣了。他抬頭看了下白小七,眨了眨眼,又趕緊低頭看紙,仍舊沒發現什麼異常,他頓時欲哭無淚了,抓著紫毫筆念叨:“你快動一動啊,你快點動一動啊……”毛筆還是一動也不動。白小七雖然嘴角緊緊繃著,可眼底全都是隱忍的笑意,片刻後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這是在耍我嗎?”楊顯均急得束手無策,忽聽得耳邊一聲輕笑,抬頭便見白小七正捂著嘴,眼睛裡全是笑意,哪裡還有生氣的樣子。“你笑了?你……你不生氣了?”白小七哼了一聲,道:“你以後隻喜歡我一個,我就不生氣啦。”“我當然隻喜歡你一個啊。”話音未落,他眼睛忽然瞪大了,“你……你知道我喜歡你?”頓了下,又用肯定句重複了一遍,“你知道我喜歡你,那……那你喜歡我嗎?”白小七皺了下鼻子:“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說過我喜歡你呀,你忘記了?”楊顯均一呆,他當然記得她說過!而且不止一遍,每次他給她送好吃的、給她縫補衣服、教她寫字畫畫的時候,她都會道:“阿均你真好,我最喜歡你啦!”這種居然也算嗎?他第一次聽的時候還會臉紅羞澀一下,後來聽多了,便把這句話當作她表達開心的意思了!想到這裡,楊顯均忽然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的意識裡,不會真的把喜歡當開心的意思吧?“小白,我說的喜歡,是……是愛的意思,是要娶你為妻,我們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的意思。”說著說著,楊顯均的臉又紅了。白小七把手放到了楊顯均的手裡,微笑著道:“呆子,你還真當我傻呀?我當然明白了。”“那……那等我考取了功名,就回來娶你!”###(四)折騰了這麼多天,楊顯均終於把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而且弄清楚了白小七的心意,因此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說不出來的開心。此後,他便靜下心來備考。許是心情很好的緣故,考試時如有神助,下筆又快又穩。楊顯均有充足的把握,這次一定可以考上,答完題後甚至幻想起了迎娶白小七的情形。可他沒想到,才出考場就被衙門的差役抓走了。原來上次給沈小姐作畫後,沈府的公子便找他索要這支珍貴的極品紫毫筆,說是當作賠罪之禮。楊顯均雖知這筆有異樣,拿給旁人恐有不妥,但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反而以為是他的托詞。楊顯均隻能暗自希望之前的事情是自己的幻覺。哪知這沈公子竟拿了紫毫筆參加秋闈考試,答題時那毛筆突然失控,在他的卷子上畫了隻烏龜,毀了他的前程!此時,白小七正在家裡開開心心地等著楊顯均。他雖然有的時候呆了些,卻是讀書的好材料,白小七一直相信他會中舉。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楊顯均入獄的消息。愣了一會兒後,她立刻裝上銀子去探監。因終年不見陽光,牢房陰濕臟亂,甚至還有老鼠的吱吱聲入耳,一路走來彎彎繞繞,直到入了深處,才到了關押楊顯均的地方。此時楊顯均披頭散發一臉萎靡地坐在地上,身上的囚服又臟又破,許是聽到腳步聲,他抬頭往過道上看了一眼,冷不丁看到了白小七,他猛地站了起來,手腕腳腕上的鐵鏈子嘩嘩作響,三兩步走到牢門邊,喜道:“小白?你……你怎麼來了?”笑意還未浮上麵容,心中陡然間滾過淒涼,低下頭頹然道,“我讓你失望了吧……”正絕望著,手忽然落入軟綿中。楊顯均一愣,便看到白小七的手覆上了他握住牢門的手背,他慌了一下,連忙抽出手,乾笑了聲:“我手臟……”話音未落,手重新被白小七抓住。她道:“你覺得,我會嫌棄你手臟嗎?”頓了頓,又道,“當年我身無分文,什麼都不會,你嫌棄過我沒有?”“當然沒有,我怎會嫌棄你!”他連忙回答,抬頭撞上白小七滿是心意的目光後,刹那間明白了她的心意,更覺悲哀,道,“小白,我大概命不久矣。”白小七一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被取消了功名,又被下了獄?”提到這件事,楊顯均閉了閉眼,無奈地歎了口氣後才道:“你可還記得那支紫毫筆?”頓了頓,“那真的是支妖筆,沈公子拿著它去參加考試,結果它突然鬨事,在沈公子的卷子上畫了隻烏龜。”白小七呆了呆,語氣有些不對勁:“這……這有什麼問題嗎?搗亂的是紫毫筆,和你有什麼關係?”“可那筆是我製出來的啊,而且又是沈公子從我手裡搶走的……”頓了下,楊顯均看著白小七,抬手試圖摸一下她的臉,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臟,又頹然地放下,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小白,我曾經說考取功名後就來娶你,可現在,我要食言了。你……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你……你彆哭呀,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你……你忘了我吧。”白小七搖著頭,道:“我會把你救出來的。”她忽然站了起來,眼神格外堅定,重複道,“我會把你救出來的。”隱約中,他看到她的眼角懸著淚,他隻覺得心臟猛地一顫,但似是他眼花,這一錯神間,她已經疾步奔出,他嚇了一跳,猛然間心裡頭有種不祥的預感,站起來想追上去,卻被牢門阻了腳步,他連忙抻著脖子朝白小七的背影喊:“民不與官鬥,小白你可千萬彆做傻事,你若是……若是出了什麼事,你記著,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白小七的背影僵了僵,可走出去的腳步仍舊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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