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斷尾(四)(1 / 1)

詭樓謎陣 貓子不二 1580 字 3天前

潔淨的白牆,空氣裡浮動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白朗環顧四周,看見掛在大門口的橫幅:“但願人長久,歲歲總平安”。“長”字和“歲”字比其它字要更大一些,顯然是為了突出養老院的名字。橫幅下方綴著一行小字,白朗湊上前去看,原來是周雨虹的署名。這條橫幅是院長周雨虹親手寫的毛筆字。“你是來看望老人的?那你怎麼連老人住哪間房都不知道?”一位護士懷疑地打量著白朗。她的麵容十分嚴肅,連皺紋都透露出一絲謹慎。白朗隻好說,“我來看望的這位黃老爺子今天剛剛入住,我來得匆忙,還沒有跟家屬聯係。”“那就直接跟家屬聯係吧!”護士義正言辭,“彆想在我們這裡鑽空子!”白朗看見她胸牌上的名字寫著“閆立花”,索性說,“閆護士,我看你也是個明白人,其實我是來工作的。”說到這裡,掏出警官證亮了一下。不得不說這一向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豈料那護士眼疾手快,竟然一把扯住,直拽到跟前,認認真真看了看,才點了一下頭,鬆開手,“原來你是警察?你來我們這裡查案嗎?難道老人也會犯罪?”老人當然會犯罪。白朗想,畢竟罪犯不分年齡。隻是意想不到,這位頗為熱心負責的閆護士,倒如同傾吐心事一般,對白朗絮絮地說了些防範老人受騙的事。一番攀談過後,白朗才終於得知黃時雨的房間號。因為黃時雨曾經中風,平時生活不便,所以住在二樓的加護病房區,由專業護工照顧,平日裡還有醫生坐診值班。白朗循著樓梯一路往上,舉目望去,四周俱是潔白,看得人有些眼花。不知這樣的設計風格是否跟院長獨特的審美有關。通過對養老院工作人員們的觀察,白朗確信,那位周雨虹院長在這裡擁有絕對的控製權。206室,白朗確認了房間號,抬手正要敲門,門竟猛一下被拉開,黃舒急匆匆地走出來,迎麵險些跟白朗撞個滿懷。“你?”她短促地問出這個字,卻仿佛包含著千言萬語。眉目裡難掩尷尬。白朗慌忙解釋,“不好意思黃小姐,記得你說今天入住,我就想過來看看……”“你等一下!”黃舒一把推開他,向著走廊飛跑而去。白朗仿佛聽見她喊了兩聲,“護士!”很快那聲音便消失在純白的空間裡,仿佛瞬間被吸收了,一點兒痕跡也不留。白朗走進病房。他小時候一定見過黃時雨,隻是印象不深,朦朧地感覺,對方似乎是身材高大,頗為健碩的男人。然而他的一雙女兒,黃舒和黃珍,卻都出落得高挑纖細,跟他有些不同。此刻白朗看著側臥在白色床鋪上的瘦弱身影,內心悚然:那個瘦瘦小小、縮成一把骨頭似的人,居然就是昔日喜福會的大師父黃時雨嗎?胡黃白柳四大門,彼此之間都有些交情。隻是朋友也分遠近。白朗的父親白衣始終跟胡門中人交好,跟黃門走動不多。不過在黃時雨聽說了白門可能會後繼無人之後,倒是特意跟白衣攀談過一番。“他很嚴肅的樣子,教訓我說,怎麼能讓孩子為所欲為,對風水祖業說放棄就放棄?”父親像笑話一樣繪聲繪色地講給白朗,“我對他說,黃兄,你不必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可他還是很堅持……看他的樣子,以後老了一定會是個倔老頭!”白朗聽過之後,莫名對黃時雨有些畏懼,“這人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父親一點也不在意,隻是笑著說,“誰讓他在四大門中,年紀最長呢?有時候難免擺出大哥的姿態來說話。大概這是人性的弱點。”那是唯一一次從父親口中聽到對黃時雨的描述。後來黃門不聲不響就從彭城離開,父親的神情雖然有些驚慌,可對黃時雨的行為也始終未置一詞。白家出事之後,白朗時常想,黃時雨一定是得知了什麼內部消息,所以才會早早溜走、全身而退。離開彭城那幾年,他也沒有放棄過探聽黃門的消息,隻是時常因為距離和工作的原因,沒有找到機會深入調查。如今,黃時雨居然就躺在自己眼前,還是以那樣一種脆弱的形態。白朗看著他,覺得他的呼吸似乎都比正常人要沉重。“誰?”黃時雨發出鈍鈍的一個字。白朗陷入猶豫之中。此時他應該表明身份,隻是說哪個才好呢?是重案組的警察,還是白衣的兒子?他正想著,隻聽黃時雨又從喉嚨裡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似乎有些急著在表達一些什麼。白朗便俯身過去,終於聽清他的意思:老人想要小便了。白朗略顯笨拙地扶起老人走向房間裡的廁所。這裡的洗手間也很乾淨,跟外麵的走廊是一脈相承的耀眼的白色。老人小便的時候,白朗便不自然地觀察起周圍的瓷磚。他想竭力避免那種不適感,作為一個陌生人,要陪同一位老者上廁所,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想法。直到將黃時雨扶回床上,白朗忍不住自嘲地想:自己確實缺乏照顧老人的經驗。又或者說,他缺乏照顧任何人的經驗。門外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黃舒衝了進來,身後跟進來一位穿著淺藍色製服的男性護工。“爸!護士來了!扶你去……”黃時雨的呼吸粗重起來,手向著白朗指了指。白朗轉過臉,迎著黃舒狐疑的目光,“剛剛我扶老爺子去過洗手間了。”“啊,麻煩你了!這怎麼好意思?”黃舒說,微微低了一下頭。“實在抱歉,剛才出去了一下……”她身後的護工也跟著說。白朗連忙搖頭。床上的黃時雨大概意識到了這個陌生的男人並不是養老院工作人員,便又一次對著他發問,“是誰?”白朗下意識地把視線投向黃舒,黃舒倒是不假思索,“爸,這就是上次我跟你提到過的,白家的後人。”“上次接到你的電話,我就把情況說出來了,關於喜福會的事情,我一定不會對父親有任何隱瞞。”黃舒解釋說。此時黃時雨閉上眼睛,陷入平和的呼吸之中,仿佛睡著了。白朗便在椅子上坐下,“老爺子應該不記得我吧?”“他還真記得!”黃舒嗤笑,“我也沒想到,剛一說出來你的名字,他就說你是個奇怪的小子,見了人也不會叫,還說那時候,你爸很寵你。”白朗驚訝,原來自己小時候在彆人眼中是這副模樣,“那關於喜福會的事,他還說了些彆的什麼嗎?”“你到底想問什麼?”黃舒很警覺,“如今我們家這方麵的生意也不做了,我爸的身體又是這副光景,過去的事何必再提?”“那黃珍呢?”白朗問,“黃珍的死已經說明,很多事情沒有成為過去,如果不能徹底查清楚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那……”聽到“黃珍”的名字,黃時雨沉重地扭動了一下肩膀,咳嗽了兩聲。黃舒盯著白朗,滿眼責備,“你就非要提起這些?還嫌對我爸傷得不夠嗎?”“我懷疑黃珍的死可能跟十年前的一段風水密語有關,黃老爺子也許會知道這段密語……”白朗話未說完,就被黃舒打斷,“彆說了,十年前的事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白朗偏過頭去,看見黃時雨似乎微微睜開了眼睛,原來他剛剛一直在假寐。白朗索性抬高了音量,“你聽我說,現在已經實現了的密語有:鳳凰鎖心,八街藏頭,盤古南苑,一手遮天,東門看柳走斷腳,為見浮橋一縷仙!”黃舒不滿地驚叫,“你在胡言亂語什麼?”“你沒聽過嗎?”白朗眼望著黃時雨,“鳳凰鎖心,黃珍被殺;八街藏頭,西京八街發生了失蹤殺人案;盤古南苑,孩童屍體被用來轉魂;東門三流廣場還有西城花園,出現綁架案和雙屍案,彭藝浮橋前出現女性墜樓身亡,每一處當年的密語地點,都指示著一樁當下的案件。可怕的是我們不知道接下來輪到了哪裡?為見浮橋一縷仙,之後又是什麼呢?”黃舒顯然也被白朗連珠炮似的發言震懾,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沉默了半晌,黃時雨忽然開了口。他如今咬字十分困難,發出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白朗隻能隱約分辨出,他說的是“義結金蘭”。“爸,你這是在說什麼?”黃舒大為驚詫,急切地看向白朗,“我爸這是在說胡話吧?”應該不是。白朗搖頭。他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好快,此刻,他所處的位置,他拿出手機來確認,這個地點的名稱:金蘭路。沒錯,是金蘭。“義結金蘭”的“金蘭”。走出門外,白朗給十三仙打去了電話。上次不歡而散之後,兩人便沒再聯絡過。“什麼事?”十三仙口氣冷淡,直截了當。“密語的下一句,也許跟‘義結金蘭’有關,”白朗努力平複情緒,“也許就是指長歲養老院所在的位置。關於這一代區域的風水卦,你,或者說黃珍,之前有算過嗎?”聽筒那邊安靜了幾秒鐘。十三仙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明顯要興奮許多,“找到了!我看了看之前跟著黃珍記過的筆記,確定她曾經提到過‘義結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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