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看起來平淡無奇,甚至還有些死氣沉沉。從街頭到街尾走一遍,也不過是十分鐘的路程。道路兩邊都是一些老舊房子,古樸也年久失修,往來的人也很少,倒是有不少流浪貓狗經常露宿在此。若是有人站在街裡,能看到對麵岔口中洶湧而來的人群,但是走到十字路口,卻又都分流開了,頗為神奇。下午時分,太陽懶懶散散地照著地麵,華南大街是附近建築中的糟粕,但是也有一點點精華,就是街道兩旁種滿了筆挺的白楊樹,算是這個城市裡綠化最為密集的地方了——不過也最吵。附近的動物,被現代建築逼迫地無處藏身,都喜歡躲到這裡,尤其是夏天,鳥叫聲,蟲鳴聲,不絕入耳,叫的人焦躁。一個戴著墨鏡的女孩,從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出來,站在街口猶豫了一下,舉著手裡的一張名片看了看,然後走到了華南街上。道路像是被分流的泉水,華南大街隻是不小心濺出一滴,她穿著高跟鞋,磕磕磕地走在地麵上,太陽曬得她臉色發白,她路過的地方躺著一隻黑貓,黑貓看見她,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豎起尾巴,發出“哈哈”的恐嚇聲。女孩的手微微哆嗦起來,但是並不停下腳步,低頭繼續往前走,黑貓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縮起脖子,掉頭跑開了。一直快走到街尾,她才重新抬起頭,她舉著卡片,左右環顧,終於在一家破爛不堪的房子門口站住腳。這間房子很大,但是看上去年久失修。灰黑色的牆壁,上麵有些暗紅發黑的斑斑點點,一扇緊緊閉著的小門,女孩四下張望了一下,大仙牆壁上還有個很小的窗戶,小到隻有一扇玻璃,頗有些像洗手間的通風口或者是電影院的售票口。窗戶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裝起膽子湊近身體張望裡麵,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到。她伸手想敲一敲玻璃,但是舉起之後又頹廢地放下了,這裡太詭異了。讓她腦補自己是電影裡闖入禁地的倒黴蛋。有些東西一旦進入恐怕就要性命不保了。女孩後退了幾步,似乎是想逃走,可是……她想了想這次來的目的,又停住了腳步。她看著牆上的暗紅斑點,突然想到這也許不是無意間濺上去的,正當她睜大眼睛想看出個所以然的時候,突然後麵一陣撲騰聲,一隻通體黢黑的烏鴉瞪著黃褐色的眼珠對著她大聲聒噪起來。她捂住耳朵叫了一聲,心裡有無數個聲音讓她趕緊跑,但是……這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若不能把握住,後果隻能更加糟糕。她深深地呼吸,狀起膽子,再次把臉挨近玻璃。然而這次,玻璃竟然嗖地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黑黢黢的窗口有一隻綠色的眸子,突然湊近然後一晃又不見了。女孩嚇得腿都軟了,慌忙後退了兩步,突然被什麼恍惚了眼神,她呼吸急促,渾身無力,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剛剛還消失不見的玻璃正反著光,若有似無地打在她臉上,她轉身想跑,卻見那玻璃上映入眼簾的倒影似乎有點不對勁。“啊!”她銳利地尖叫起來,這裡麵的倒影分明也是背對著她的。她看到是自己的背影。女孩覺得一瞬間自己身上已經布滿了冷汗,她渾身哆嗦著想立刻逃跑,但是不知為何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一樣,一動不動。她抽搐著身體連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都忘記了,眼睜睜地看著玻璃門裡那個詭異的後腦勺一點一點的轉過來,它轉動的不是身體,而是脖子,發出哢哢哢的骨骼斷裂的聲音,於此同時,一陣詭異的笑聲仿佛從地底下傳出來,又仿佛就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仿佛將涼氣噴在她的後頸上,女孩無助地攤在地上,用手抱住自己的腦袋,閉上眼睛,一動都不敢動,這時在旁邊的那扇綠色的木頭小門,吱呀地打開了,從裡麵深處一隻猙獰地爪子,一把抓住她的裙子……林露的心已經絕望了,乾脆閉目待斃,與其被生生嚇死,自己還是原地爆炸比較好,雖然她覺得自己最近頻頻見到這類東西,但是那畢竟是她的親人,雖然有點詭異卻沒有害她的意思,想不到今日卻要命喪這不知名的鬼手裡了。正當林露氣運丹田,準備最後哀嚎一聲留個念想的時候,抓住她裙子的爪子慢慢地鬆開了,隨著啪地一聲燈響,昏暗的屋子裡亮起來,剛剛看起來還猙獰驚悚的各類不可描述已經在光芒下現了原形,抓她的爪子不過是些鬼屋常見的道具,這會兒被正大光明地彈出來,不僅不再驚悚反而憑添幾分醜陋的尷尬效果。屋裡彈跳出不少機關,有吐著舌頭的吊死鬼,有彈出眼球的血漿人。各顯其能發出尖利的叫聲。林露怕是剛剛受驚過度,這會兒也沒有什麼大反應,隻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一個男人站在門口,手從電燈開關上移開。他雖然滿臉倦容,但是穿著打扮還算整齊。他眯著眼睛看了看空蕩蕩的屋裡,伸手一揮,屋裡發出一陣孩子偷笑的聲音,很快就安靜了。他關了鬼屋的電源,看著已經嚇傻的林露,有些生疏冷漠又禮貌地問:“抱歉,昨天回來的太晚,剛剛一直再睡,沒嚇到你吧?”許久,林露才從劫後餘生中反應過來,她一個深呼吸,嗷地哭了出來,尖利地聲音把躲在門口往裡看的黑貓和烏鴉一眾,嚇得慘叫亂飛,更有些剛剛戲弄她的東西被這強烈的音波鎮得打了幾個滾兒,可謂是現世報了。男人把林露請到裡屋,又給她倒了一杯綠茶,等她情緒穩定之後才說:“實在抱歉,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麼?”林露抿著嘴唇,許久才說:“我家裡有一點,有一點問題。我總是覺得我哥哥……他還在家裡沒有走,我是想請柏先生,能把他送走……”柏瑞年立刻明白了她說的問題是什麼意思,他眯著眼睛看著林露,許久說:“我看姑娘你身上不帶一點晦氣,不像是碰到過這種東西。會不會隻是你的錯覺?”林露低下頭說:“那是因為,他很小心,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屋簷下,但是他生怕自己會碰觸到我。”柏瑞年微微揚起眉,這倒是新鮮:“照你這麼說,你是怎麼知道家裡有這東西的呢?”林露說:“我能感受得到他,家裡也經常會出現一些東西飄起來的事情……”柏瑞年昨夜拚死製服了一個惡鬼,累得半死,隻想繼續睡覺,加上看到林露麵色紅潤身體健康,不太想接單,隻搪塞道:“這東西靠感覺其實不準,即便是準了,也沒準就是些借路的,或者是臨時看看的。你不理他,他自然就走了。既然沒有害人之心,也不必強行送去輪回。”林露焦急道:“柏先生,請您一定幫幫我,或者說是幫幫他,他已經……已經死了快六年了,但是一直還在房子裡。”柏瑞年詫異地睜開半眯著的眼睛:“六年?”林露點點頭。這就不是新鮮是驚奇了,柏瑞年的睡意立刻隱去了,他抿了口茶:“你的意思是說這六年他一直待在你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而且沒有……沒有嘗試過蠱惑你或者攻擊你?”林露正要說話,突然從旁邊的小屋裡傳來一聲尖叫,這聲音明明是尖叫,卻不像是一般人能發出來的,好似是在極端痛苦,譬如被生生撕成兩半時候的痛苦哀嚎。林露被嚇得一哆嗦,連忙捂住耳朵,茶杯一下扣在地上。柏瑞年站起來說:“在這屋待著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