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門走進一間屋裡,隻見一個麵目猙獰的東西五花大綁在柱子上,它不停地扭動著身體,發出高亢的尖叫。很快,它嗅到了人的味道,漸漸變了模樣,它仰起頭,原本兩片屬於人類的嘴唇從唇縫開裂,一直到耳朵,鮮紅的牙床和雪白的牙齒沒有了嘴唇的舒服,呲了出來,它把舌頭伸出來,像是要夠到蠅蟲的蛙類一樣伸直,連眼珠也跟著爆出來。嘴裡大量地分泌著黏液,滴在地板上,發出腐蝕的聲音。它從嗓子裡發出了尖叫,渴望地瞪向柏瑞年,幾乎有些像等待母燕投食的雛燕,在叫了幾次都得不到回應後,它渾身的毛發都滋出來,再沒有一絲人的模樣。掙紮,它身上的很快幾乎斷裂,尖銳的爪子隔空抓向柏瑞年。眼看那東西就要抓住他沉靜的臉頰時候,柏瑞年突然抬起手,掌心中的黃紙已經被青火燃起,他看著這東西,隨手一揮,那黃紙筆直地貼在那東西的額頭,它慘叫一聲,周身燃起綠瑩瑩的青火,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柏瑞年打開屋裡的排風扇,微微歎了口氣:“孽畜不可教。”這東西在人間遊蕩不過九個月就幻化出這樣一幅貪婪的嘴臉,柏瑞年眯起眼睛,要是這姑娘說的是實話,能留在這裡六年卻沒有害人,甚至沒被他發現的家夥,還真是不簡單。屋裡已經是一片漆黑了,林露打開門口的電燈,一雙美麗卻稍微帶著一點點憂鬱的眼睛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客廳,許久,她才對跟在後麵的男人點點頭說:“柏先生,請進,這裡就是我家了。”燈光的突然閃爍刺了掛著吊燈上的林霄,他連忙捂住眼皮,飛快地躲到了窗簾後麵,等待眼睛終於適應了了那光亮,林霄納悶地探出一個頭,瞬間變得氣鼓鼓——林露又帶男人回家了。他嗤以至鼻地仰起頭,在窗簾後不客氣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闖入者。奇怪的是,這並不是他以為的林露那個蠢貨又膽小如鼠的男朋友,而是個從未謀麵的陌生人,大約又是找來想租這間房子的。難道這些家夥都不看社交網絡麼?這間房子,早就因為“鬨鬼”傳得沸沸揚揚了。這個蠢貨竟然還有膽子來挑戰!哼!林霄冷笑一下,摩拳擦掌,興奮地在窗簾後麵來回蹦躂,準備依照以往慣例,把人嚇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邁進來半步。那個陌生的男人對林露點了點頭,沒有答話,邁步進來後,也隻是沉默地環顧著屋子,看起來應該是個很好欺負的對象。林露帶著他在屋裡走了一圈,向他大致介紹了一下後請他坐下,男人坐好後,林露起身去廚房泡茶。柏瑞年進屋後就趕緊到了不對勁,他麵不改色地掃視了屋子一圈,眼神在窗簾附近徘徊了一下後,又看向吊燈。似乎正在用目光測試什麼,躲在窗台上的林霄終於等到妹妹不在的時候,眼神亮閃閃,躍躍欲試地飄飄蕩蕩到那個男人麵前。雙手掐腰,一副若乾年前舊社會地主老財挑長工的模樣,挑剔地打量著這個陌生人。這個男人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倒是比之前的那幾個看著順眼一點,他沒有癱在沙發裡,也沒有翹起二郎腿,隻是直直地坐著,好像是個很自律的人,而目視前方的眼睛直直穿過林霄的身體,盯著前麵的電視發呆,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林霄正麵看完了,還晃悠到側麵去看,肆無忌憚地仔細打量著他,他發現這個人的劉海很長,幾乎遮住眼睛,鼻子高挺,嘴唇抿得很緊,他雙手放在膝蓋上,高大清瘦的身體保持著端正的坐姿,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一看就是個木訥無趣的家夥。林霄對外來者一向很不友善,更何況此人十有八九是要企圖霸占他房子。林霄興奮地搓搓手,好久沒有嚇唬過人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個裝模作樣的麵癱被嚇時候是不是還這副死樣子。他信心滿滿地覺得,隻要一會他一出手,此人必定哭爹喊娘,若是爭氣能堅持下十分鐘,他就給這人來個驚悚豪華套餐。到時候甭管這家夥什麼來頭,都會像之前的那些打算租這裡的房客一樣被他嚇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造次。林霄抻頭看了看依然在廚房忙活的林露,然後飄飄蕩蕩的攀上吊燈,兩隻腳勾住鐵鏈,倒掛在上麵使勁兒地打轉兒,吊燈上的珠串互相碰撞,晃得屋裡的光線也晃蕩起來,忽明忽暗地頗有些像是地震前兆。可怕吧?燈自己就晃起來了,影子搖曳一定是鬼魂作祟,是不是嚇得瑟瑟發抖?……奇怪,為什麼還不跳起來逃走?還是轉的不夠努力!……不好,怎麼覺得這家夥也跟著轉起來了?林霄在上麵轉的十分暈,雖然如今不會血液倒流,但是這麼大頭朝下吊著且不停地轉圈著實還是讓他有點頭暈目眩,他隻能一邊打轉,一邊給自己加油鼓氣,期望男人能趕緊嚇跑。就在他覺得天旋地轉,差點從吊燈上摔下來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終於發現了異樣,他微微抬起頭看向吊燈——看見上麵的裝飾珠簾自己來回晃動,甚至還打起轉轉,表情卻沒有變化,看了兩下,還轉開了目光似乎對屋裡光線變化並沒有太在意。林霄再也受不了了,他跳到地上,閉著眼睛喘氣,要是以前,他這會肯定已經吐了,這個可惡的遲鈍蠢貨,這麼可怕竟然還不害怕,害得他這麼難受,他一定要加倍償還……可惡,好惡心,什麼時候這種所以東西跟著他漫天飛舞的感覺才能過去……柏瑞年沉默地看著吊燈,頗有些摸不到頭腦,這間屋子有些古怪,他一進門就感覺到了,可是他又說不出古怪在哪裡。這個“六年”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他說不出自己此刻心情如何微妙,但是表情卻稍微放鬆了些,他環顧了一下屋子,尋常的擺設,既沒有彆有用心的八卦陣,也沒有什麼風水物件。可是為什麼會覺得這裡不尋常呢?他轉頭看到桌子上擺著的相框,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林霄這會兒稍微緩過神兒來,爬起來鬼鬼祟祟地躲在茶幾後麵隨著他的目光去看照片——那是兒童時期的自己和林露,分彆站在一個男人的兩邊,那人緊緊摟著他們,照片裡卻沒有拍到他的臉。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兄妹倆個笑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