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色本就有些昏暗,此時倒也瞧不大出是什麼時候,蘇晚朝外麵望了一眼,見月亮隱約已經升起,便打算趕快抓緊時間。她眯了眯眼,雖於心不忍,還是走進屋中,打擾了二人的聊天,“時間有些來不及了,譚姑娘,你先隨我們就先去一趟官府吧。”畢竟譚毓蘭那日一直都在昏迷,所了解的也不夠完全,事不宜遲,得先去見見陸兆,才能了解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踏入官府,司雲起直接亮出了自己的令牌,公報了身份。桐縣臨時的知縣是從臨縣派來的丁大人,丁大人見到司雲起,連忙跪下行禮,“下官丁承見過司大人。”“丁大人不必多禮。”司雲起揮了揮手,讓他起來說話。丁承緩緩起身,又看向身旁的林靖塵和蘇晚:“這兩位是?”司雲起指著二人,說道:“這二位是本官的下屬。”丁大人頷首,衝著他們點點頭,“敢問司大人來到此地,是有什麼想要調查的嗎?”司雲起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口說道:“本官是為了譚啟仁的案子。”“譚大人?”丁承一怔,似乎是沒有想到司大人前來竟然是為了這個案子。看著站在官府院中的張紹遠和譚毓蘭,司雲起特彆交代道:“這次前來,本不想讓彆人知道,所以不必太過在意本官。但譚啟仁的案子,雖然是受人之托,但本官確實還覺得有很多疑點,還需要再查探一次,不可妄下定論。”“下官明白。”丁承皺了皺眉頭。“陸兆在哪裡?”司雲起目光在他們中間隨意環視了一圈,問道,“本官要見見他。”丁承臉上的表情滿是嚴肅認真,他將手放了下來,開口說了一句道:“大人請跟我來。”走出房門的時候,正好同屋外站著的譚毓蘭遇上。她原本瞧著丁承朝這兒走來,心臟似乎都緊張得要跟著停下了,直到蘇晚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才鬆了口氣下來,看向蘇晚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上了感激,她連忙走上前,衝著幾人行了個禮,“司大人,蘇大人。”她不敢想象,意外救下她的人竟然是六扇門的人。“走吧。”蘇晚走上前,溫柔地對她說,“去見見他。”地牢的溫度較低,剛走進去,就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冒上來,譚毓蘭感覺身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悄悄地揉了揉手臂。張紹遠發覺後,微微蹙眉,將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披在了譚毓蘭的身上。譚毓蘭剛想拒絕,就聽張紹遠說道:“你也不希望他看著擔心吧。”譚毓蘭對上他的目光,攏了攏外袍,應道:“謝謝紹遠哥。”林靖塵見狀,眉頭一皺,想要效仿,身邊的司雲起也不甘示弱。同他一起迅速脫下衣袍要遞給蘇晚,哪知蘇晚頭也不抬地說道:“我不用,我不冷。”練武的人怎麼會怕這點寒氣。二人瞧她這副樣子,倒是沒有再嗆聲說什麼,隻好將衣袍重新穿上。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個牢房門口,隔著鐵欄杆,一個穿著囚衣的男子背對著走廊坐著,抬頭望著月亮。譚毓蘭捂住了嘴,抽泣著喊了一聲,“陸大哥……”陸兆聽到熟悉的聲音,先是一怔,回過頭來,看到心上人,更是驚駭,他失魂落魄地站起來走到這端,隔著欄杆握住譚毓蘭的手,“毓蘭,你怎麼來了這裡。”蘇晚不忍心看著他們倆這般,脫口而出道:“可否將這鐵門打開?”“這怕是不合規矩。”丁承有些為難。司雲起道:“等等也要重審陸兆,總不能讓本官與他隔著欄杆說話吧?”“下官明白。”丁大人無奈,隻好讓獄卒開了鐵鎖。蘇晚瞧著外頭已經月上柳梢,稍一沉吟,道:“大人,我想先去看看譚啟仁的屍體。”若是所有人都在這一處,著實太浪費時間了。司雲起念其有理,頷首示意知曉了,又道:“那我同你一起去。”“也好。”蘇晚點點頭,有司雲起在,至少查案不會受到阻攔。林靖塵雖不願蘇晚同司雲起單獨相處,但此刻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心中這樣想著,思緒不由得有些飄遠了去,怔怔的出了會兒神。直到蘇晚喊了他一聲才回過神來,他緩緩開口道:“你們去吧,這裡交給我。”“那就拜托了。”蘇晚衝他微微一笑,轉身就與司雲起一同走出了地牢。獄牢中的二人安靜了好半響,陸兆才忽地又想起了什麼般,開口同她說了句:“毓蘭,你怎麼來這了?”譚毓蘭頓了頓,簡要將她為何會同司大人一同前來的事情儘數告訴了他。陸兆聽完,痛心疾首,聲音自有些控製不住,怒道:“毓蘭,你怎會犯如此傻事!你死了,讓我怎麼辦!”譚毓蘭渾身一震,抬頭看他,他發現她眼圈發紅,兩眼濕潤。“陸大哥作什麼吼我!你若死了,又讓我如何獨活!”她說著,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一時淚水決堤。張紹遠在外頭聽著,臉色有些陰沉,卻也沒有開口說話,因為這畢竟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他這個外人並沒有什麼立場發表意見。如今倒是陸兆慌了神,對上譚毓蘭投來的視線,連忙哄她,“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吼你……”譚毓蘭再也克製不住了,父親被殺,愛人被抓,如今自己早已是孤單一人,若非機緣巧合被蘇姑娘所救,恐怕現在的譚毓蘭已經是奈何橋上的一抹孤魂了。淚珠串成線,一顆一顆落下,在臉上劃下兩道水痕。陸兆的心臟揪疼揪疼的,也不管手乾不乾淨,伸手幫她擦眼淚,焦急道:“毓蘭,你彆哭了,你知道我最見不得你哭了。”可淚閘已被打開,情緒一上來,她徹底繃不住了,從默默隱泣開始到後來哇的一聲哭出來,將這兩日的悲傷與絕望一股氣全都釋放出來。陸兆頓時手忙腳亂,他此刻也做不得他想,也不再在意二人如今的身份差距和周圍人的眼光,一把將她拉入懷中摟著,一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柔聲說道:“好了好了彆哭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譚毓蘭伸手緊緊摟住陸兆的腰,臉貼著他胸口,抽泣道:“陸大哥,你若是死了,我可怎麼辦啊……”感受著懷中人因哭泣而身體一顫一顫地震動,陸兆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張紹遠站在門口,看著獄中緊緊相擁的情人,內心也是複雜萬分,他也不願再看,轉身背對二人,哀聲歎了口氣。罷了,這段感情,終究是容不得他介入了。這般想著,竟不自覺失聲發笑。林靖塵看著張紹遠的笑容,心口鬱結,“張公子,在下有一件事情想向你討教。”張紹遠抬頭看著他,“公子請講。”“究竟何為喜歡?”聞言,張紹遠忍不住地笑起來,“喜歡是一種很神奇的情感,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那個人就已經被你惦念到了心上,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早已深深地紮了根,住在了你的心裡,像是一位不速之客,又像是那處本就屬於她,而她隻是回來了。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說的每一句話都會牽引著你的思緒,隻要想到她,心裡就會很暖,看見她開心,心中就像是灌了蜜糖,看到她落淚,又會覺得自己的心中被一隻手擰得難受……”就像如今,他巴不得為她擦掉眼淚的人是他。可是,毓蘭心中無他,他又能強求些什麼呢。“你看著他們二人,心中究竟是什麼感覺?”林靖塵捂著心口,想著蘇晚同司雲起談笑風生的場景,“你喜歡她,就甘願看著她與彆人在一起嗎?”“陳公子,有一句話雖然不好聽,但卻是句良言。”張紹遠看著他迷茫的眼睛,“強扭的瓜不甜,勉強得來的或許最終會是兩個人的互相折磨。”提點過了兩句之後,張紹遠便及時地打住了這個話題,剩下的都要讓他自己想清楚。折磨嗎?林靖塵並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感情的事情,一切都是未知數。他知道蘇晚對司雲起的感情比他深,但是分明小時候,阿滿是更喜歡自己的。腦子裡頻頻出現兒時的舒婉,那般純真可愛,手中抓著糖葫蘆邁著小碎步跟在他身後,甜糯糯地喊著他靖塵哥哥。這是他這十年來經常夢到的場景,難道這並不是喜歡嗎?他想來想去,臉上的表情瞬間有些複雜起來,好一會兒,他才無奈的搖了搖頭,隻好笑著承認,或許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或許當真是自己對這些情情愛愛了解甚少。但他很快又笑不出來了。腦海中的阿滿長大了,可不知為何卻越來越模糊了,在他的內心深處,猛然出現的,是另一張同樣如花似玉的麵容。那頭,司雲起帶著蘇晚來到了知縣府。蘇晚瞧著這門外掛著白簾,開口道:“雖然有些不適宜,但這幅場景倒是又讓我想起在藺城的那段日子。”司雲起淡淡一笑,似乎也想起了那段日子。門裡走出來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身旁還跟著一個小廝。那男人約莫三十歲上下,年紀倒是不大,此刻穿著一身素衣,衝著二人說道:“敢問這位公子與這位姑娘深夜造訪,有何貴乾?”蘇晚斂了笑容,舉起手中的令牌,“這位是六扇門的司雲起司大人,受張員外之子張紹遠之托,特來重查譚知縣被殺一案。”那男人臉色一變,似乎有些慌張,“這個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蘇晚正色道:“案子草草了結,但大人看過之後,卻覺得疑點重重。”“這……凶手不已經被抓獲了嗎?”“請問你是?”蘇晚眯眼看著他。“小民乃譚府的管家周正。”周正回答道。“原來是周管家。”蘇晚麵色如水般平淡,“大人想要重查案子,也算是給你家主子一個交代,你卻百般阻攔,可是有意見?”“在下不敢。”周正低頭,伸手擦了擦汗,趁著二人不察,偷偷地衝身後的小廝打了個手勢,“還不去告訴夫人。”那小廝連聲答是,頭也不回地就往屋裡跑去。周正抬起頭來,溫和地衝二人笑笑,“兩位大人,請隨我前來。”他說完,就先轉身打開了門。司雲起與蘇晚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相視一眼後,謹慎地往府中走去。這個案子果然還有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