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凜垣的藏酒很多,各式各樣放在特製的一排櫥窗內,在她的印象裡,這些藏酒日常的擦拭都是專人去料理。寧序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歪頭看著他走過來,盧凜垣像她一樣坐下來,倒了一杯酒,遞給她,然後手機響起,他似乎不打算接,直接將手機關成靜音,然後放在一邊,但是手機一直在振動,電話那端的人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聯係到他,盧凜垣接通電話,回答很簡短答“沒空。改天。”接著便直接關機。她抱著抱枕看著他:“你今天晚上有飯局?”他把手機扔到沙發上:“沒有。”“你今晚有事?”“陪你就是我今晚的事情。”“不會吧?”“這話為什麼聽著有些怪呢。”盧凜垣抬眼看她,帶著一點似笑非笑,他轉了轉手裡的酒,喝了一小口,像是在回味,“以前喝的時候總覺得有些淡,但你喝應該正好。”說著低下頭,把酒杯湊到她嘴邊,“嘗嘗看。”她不是酒鬼,但是如果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暫時忘記,一些壓的她快要喘不過來氣的往事,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她隻是在找一個暫時讓自己神經可以放鬆下來的方法。酒香淡雅清沁,還帶著一點點的餘香,與她以往喝過的大不相同。她從他手裡接過酒杯,又喝了一口。盧凜垣輕笑,一條腿曲起,難得懶散地靠著後麵的沙發,單手撐著下巴看著她,慢悠悠的道,“少喝一點。”“摳門。”他看著她,依舊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將她額前碎發撥到一邊,“你喝的我還是能供得起的,我是怕你明天覺得宿醉之後頭疼。”接著伸手過來取走了她的酒杯,另一隻手從後麵環上來,輕輕一攬,她就被他摟在懷裡。他的一隻手勾住她的腰身,阻止住她想要後退的動作,盧凜垣的額頭抵上她的,兩人近得呼吸相聞,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嘴角有一點笑,語氣變得十分輕柔:“何必這樣逼自己?放鬆點,沒什麼的,不管什麼事情,都沒有關係的。”然後盧凜垣微微變了臉色,因為額頭貼著額頭,這個時候他才感到她的體溫顯然有些發燙。一隻手擱在她的額頭上:“阿序,你在發燒。”她看見他迅速起身上樓去,沒兩分鐘就拿著醫藥箱下來,先是拿出體溫計給她量體溫,寧序喝了點酒,眼下加上有些感冒,頭暈暈乎乎的,費力的撐開眼皮,看見盧凜垣已經將她的外套拿來:“阿序,穿上衣服。我們去醫院。”他是習慣發號施令的人,語氣不容拒絕。但是寧序今日心情的確低沉,不想再折騰“不去行不行?隻是感冒而已,我隻要睡一覺就好了,真的。”她臉色潮紅,語氣也難得放軟,似乎是想用這種方法示弱。盧凜垣清楚的知道不該慣著一個生病的人,卻又不忍非得強迫她做任何事情,於是抱著她上樓,擔心她夜裡燒的厲害,索性直接抱去自己的房間,拿了枕頭來替她墊高腦袋,探了探她的頸窩,將額頭洇濕的劉海撥至一旁:“不去醫院,你好好睡一覺。”寧序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閉著眼睛,他快步走出去,沒一會又拿著退燒藥和冰袋上來,盧凜垣看了一眼手中的體溫計,三十八度六,先是喂她吃下退燒藥,又將冰袋拿在手中,彎腰把冰袋放到寧序的主動脈上,她因為不舒服所以眉頭都打了結,滿臉浸滿冷汗,那些噩夢,不斷在她腦中閃現,叫她不得安生。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一直喊著,阿序,很難受嗎,自離開寧家之後,自離開爺爺身邊之後,再沒有人這樣溫柔地,低聲地喚寧序的名字,一聲聲,一聲聲,好像能感受到久未的溫暖。她稍微安了心,又疑心自己是在做夢,努力的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見靠近的臉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樣,又沉沉的睡去。恍惚間母親仲景站在她的床邊對她說:“寧序。我們的秘密,朽了沒有?”盧凜垣看著她的模樣,把被子掀起來,想用冰袋給她降溫。剛去解開她的衣服紐扣,寧序的眉頭就狠狠的皺了起來,不安的扭動著身體。等他的手碰到她的胸前的肌膚的時候,記憶深處的令人作嘔的不堪回首的觸感突然爆發,席卷全身。寧序忽然清醒了幾分,她激烈的揮舞著自己的手臂,像絕望到極點一般喉嚨中發出嘶吼的聲音,一雙眼睛睜得極大,淚珠大顆大顆的落下,卻沒有任何焦距。那雙眼睛從不會露出這樣驚慌失措的眼神,仿佛到了絕境一般,她死死的拽著最後的一層內衣,“阿序,我隻是想幫你把汗擦乾淨。”盧凜垣不知她何以這麼大的反應。寧序隻是死死的抓著被子,蓋住自己,一直吼著彆碰我,他沒辦法,隻能打開床前的台燈,燈很亮,寧序漸漸冷靜下來,望見那雙眼睛是自己最熟悉的,慢慢平靜下來,重又陷入高燒的眩迷中。他隻是沉默著,皺著眉把病人身上黏黏糊糊的汗全部擦乾淨,之後再次給她裹好,整個晚上,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隔一段時間便伸手探探她的體溫,然後為她換一條毛巾。又是那個噩夢,反反複複,沒有終點,寧序長著遠山眉,眼睛清秀溫柔,看起來有些明淨山水的味道。以前爺爺還在世的時候經常說,寧寧這般便好看極了,眼前的女子,恰恰也是長著極是標致的遠山眉。寧序被人十分用力綁住手臂,撕開衣服,跪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走到自己的身旁,輕輕蹲下身,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隻是扶起那個奄奄一息的年輕男人,而後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寧序不能動,甚至唇上被貼了厚厚一層膠帶,僵直著身體,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麵前的女子。而女子卻仿若沒有看到她,轉身從她麵前安靜走過,安靜離開,安靜的反手關上門。然後,黑暗襲來,再難走出那個噩夢,日複一日,無法逃脫。寧序看著那女子的背影,驀地,一種連自己都不敢確認自己真實存在的絕望的情緒壓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來沒有比拋棄更加殘忍的詞彙。媽媽,那麼溫暖的詞。可是自己的媽媽卻親手將她推進地獄深淵,因為太過恐懼,她無法逃離那個夢境,窗外的月光靜靜的撒在地麵上,寧序迷迷糊糊昏迷之中抓住被子捂住臉,幾乎感到羞辱一般地哭了出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寧序隻覺得四周有些陌生,想了想,哦這是盧凜垣的房間,“醒了?”他臉色不太好,一夜都在照顧她,沒怎麼休息,眼下看她體溫也降下來才心裡安穩幾分,揉揉她的發頂,“我去準備午餐。”她看了一眼手邊的鬨鐘,已經下午一點了,慢騰騰地起床,鏡子裡的人麵色看起來十分的蒼白,眼底更是有隱隱的青色。她的皮膚十分薄,稍稍睡不好征兆就很明顯。她想起以前爺爺告訴過她,如果不高興,隻要對著鏡子笑三次,心裡就會高興一點。她嘗試著對著鏡子彎起唇角,結果發現十分費勁,便懶得繼續做下去。剛想直起身子,就發現盧凜垣正站在她身後,支著門框看著她的動作。寧序有些尷尬地側身,想著轉移話題:“飯做好了。”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還是那種不緊不慢的語調:“你今天不要上班,不如吃完飯在休息一會?”“我吃完飯要去學校一趟……上次和一個學生約好,要幫她指導論文,”他環抱雙臂通過鏡子看著她:“今天大概會下雨,我送你去學校。”她愣了一下:“哦,好。”吃完飯,他送她去上班,他一夜未睡,自然精神同樣不大好,她感冒一直打著噴嚏,嗓子也不怎麼舒服,也沒怎麼說話,到了學校門口,這邊寧序剛想下車,就被盧凜垣叫住:“下午六點我來接你,那時候你們應該已經下課了吧。”他的下巴因為冷然顯得更加棱角分明,他若有所思。她看了看他,猶豫了好幾下,把車門關上,又看了看窗外,確定沒什麼人朝這邊注意。她在心裡歎了口氣,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她的力氣有點大,盧凜垣看著她,有點訝異。她的眼睛眨了好幾下,他先是看了看被捉住的袖子,又抬眼看了看她問:“有事?”嗯,點頭,然後迅速的親吻他的唇,剛要下車,卻被盧凜垣反手捉住手腕,他微微使了巧力,下一刻兩人的臉龐就挨得極近。她被扣在座位上動彈不得,他吻著她吻,卻是很激烈,不帶一絲溫柔,倒像是帶了幾分懲罰的意味。等到她呼吸有些不暢,臉頰通紅,他才放開她。寧序眨眨眼,輕呼了一口氣,努力恢複神智。開玩笑說,“我是不是昨晚做錯事或者說錯話?”再抬頭的時候,他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看著窗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淡聲說:“去上課吧,下午六點我來接你。”
第57章 隱約不安9(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