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會階梯教室內,柯舒離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扶著胸口不斷地咳嗽著,慕沐裹著一身粉色棉服出現在門口,柯舒離看見了她,問:“巴黎塞納河之行可好?”慕沐走到柯舒離身邊盯著他脖子上圍巾,皺眉:“你挖苦我?舒離我真不明白,不管我怎麼做,你都是老樣子,以前你不是不在意這些傳言麼?我如何對彆人暗示,你對此不也不予理睬麼?怎麼如今——”柯舒離看向她說:“你應該知道的,又何必讓我說的這麼明白。”慕沐知道柯舒離是在給她留麵子,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這麼多年陪伴在他身邊的是她啊!蘇未滿她憑什麼!慕沐搖搖頭,淚水肆意蔓延著,她指著他:“你真的就一點都不顧念,我們從小到大的情誼麼?”柯舒離拿著桌子上的鋼筆,歎了一聲:“慕沐,並是不所有的青梅竹馬都會在一起,你對我的感情與其說愛,倒不如說是對我的桎梏,你希望我按照你的想法走完這一生,希望把我一直鎖在身邊,可你有問問我,這樣的生活是我想要麼?”慕沐冷笑質問:“那蘇未滿呢?到現在她還不知道你究竟為何,沒有進軍成年組吧!而你不也沒選擇告訴她麼!你憑什麼相信她就可以?”柯舒離看著慕沐眼神冰冷,“跟她說之前,首要解決的是你的事。”他歎了一聲,又說:“也算為了你自己,與其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倒不如去看看彆處的風景吧。”門口似有聲響,慕沐瞥眼看去,微不可查地側過身,擋住柯舒離的視線,她輕輕地抬起手,拄著柯舒離麵前的桌子,這本本無奇的姿勢,從門外看去,卻是那樣的親密無間,像一對久而未見的戀人,在初冬的天氣裡,訴說著一個世紀的情話,她抬起眉說:“我望著戶外的昏黃,如同望著將來,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你怎還不來? 希望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她的手指在桌子上畫著圓圈,挑眉輕喃:“你告訴我這句詩的下一句,好麼?就算是重溫以往的記憶吧,今天以後,都不會有了……”慕沐已經不記得從什麼開始時候,就開始喜歡上這個耀眼的少年了,小時候他和現在一樣,都是這樣冷冰冰的性子,不——也不算是,小時候他隻是外冷內熱,而在那件事發生後,他由內到外徹底凍成了冰碴子。她知道他不喜歡她,更不會對她說那些動人的情話,所以她想了一個辦法,她總是去背一些奇奇怪怪的詩,然後去問他,第一次柯舒離被問到了,她就嘲笑他,不是學霸麼?為什麼這句詩都不會!不過從此之後,柯舒離再也沒被慕沐問到過,無論唐詩宋詞近代詩歌,還是泰戈爾的《飛鳥集》,他都能對答如流。慕沐也樂此不疲的繼續堅持著,因為她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從他的口中,得到那久久不能回應的情感。很卑微,是吧?但是蘇未滿,我得不到的感情,你也彆想這麼輕而易舉的得到!柯舒離擰起眉,聲音清冷而平靜:“我守候著你的步履,你的笑語,你的臉,你的柔軟的發絲,守候著你的一切。”慕沐的嘴角噙著滿滿的苦笑,明明那麼動人情詩,他卻念得這麼沒有感情。她,還真是失敗啊!不過,門外的蘇未滿,你雖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就單單這句詩,也夠你浮想聯翩的吧?!慕沐的眼角帶著一絲狡黠,她站起身,笑了:“謝謝你,舒離。”她優雅地走出了學生會,就算被全世界傷害,也要學會從容的應對,這是她慕沐的準則,而且她相信,經此一事後,她至少不會輸得那麼難看。就算她哭,她也要蘇未滿陪著!蘇未滿窩在走廊的角落,拿著保溫杯的手顫抖著,慕沐回來了,柯舒離為她念著徐誌摩的詩,為什麼?柯舒離他怎麼可以這樣!腳踩兩條船麼?!蘇未滿咬著嘴唇,手裡的保溫杯當的一聲摔在地上,濺起的水花儘數灑在她的身上,教室內的柯舒離聽到了動靜出去查看,正見到蘇未滿站定在走廊的儘頭,腳下躺著一個破碎的保溫杯。柯舒離趕緊上前查看著蘇未滿,言語裡滿是嗔怪和擔心:“怎麼這麼不小心,燙到沒有?”蘇未滿猛地搖搖頭轉身要走,柯舒離看到她手裡拿著的感冒藥,彎了彎眉目,手指著那綠色的盒子,“給我的?”蘇未滿盯著地上碎裂的水瓶,也不說話,柯舒離看著她身上的水漬還散著白色熱氣,直接將她拉到了學生會,將蘇未滿按在椅子上,說:“我來處理吧,你穿著濕衣服不方便,脫下來幫你擦擦。”柯舒離轉身出了學生會,將地上的碎片處理好後,回到門口,見蘇未滿僵著臉坐在椅子上,眼眶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柯舒離走了過來,見蘇未滿還穿著那件濕衣服,伸出修長的手指,剛碰到她的衣扣時,蘇未滿猛地抓住領子,那樣驚慌失措的表情,像極了一隻受驚的兔子,柯舒離無奈地笑了笑:“難道你也想感冒麼?”蘇未滿緊握著那盒感冒藥,抬起頭對上柯舒離的眼睛,他的眼睛真誠又明亮,她總是不明所以的就深陷其中,她拉開外套脫了下來,柯舒離笑了笑:“這才乖。”伸手拍了拍蘇未滿的頭頂,將衣服接了過來,輕輕地擦拭著。蘇未滿坐在椅子上,看著柯舒離將衣服鋪在桌子上,她問:“剛才慕沐來過了?”柯舒離怔了一下,點頭笑著說:“我剛想跟你說,沒想到你就來了,我原想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但是總這麼拖著,我怕一時間沒有了想說的勇氣,我——”心猛地一沉,旋即又狠狠的揪了起來,他還要說什麼呢?那首徐誌摩的《我等候你》,不是已經說明一切了麼?蘇未滿咬著嘴唇,不敢去看他的神情。柯舒離瞧著蘇未滿這副模樣,微不可查地歎了一聲,他直起身子,來到蘇未滿麵前,扳過她的肩膀,強迫她對上他的眼睛,問:“我想說什麼,你一點都感覺不到麼?”蘇未滿身子一抖:“感覺……到什麼?”柯舒離看著她微紅的眼睛,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耳際,捧著她的臉頰,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虔誠,“我喜歡你蘇未滿,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你說你喜歡我,我歡喜的不得了,可是這樣的感情,你已經給了慕沐,我又能該回複你呢?蘇未滿記得她曾問過他,如果楊戩沒生得一雙明目,阿玖在麵對嫦娥的質問時,是不是就沒有這樣的底氣回複她,今天她也很想問問他,如果楊戩和嫦娥在一起了,阿玖是不是該收回心思,黯然離場了呢?其實,不用柯舒離回答,她的自己心中也早已有了決斷,不是麼?蘇未滿努力平複著心中的驚濤駭浪,眼眶裡的淚水還是不聽話的流下來,她在想啊,明明那麼喜歡他,卻還要說出那麼絕情的話,裝著心臟的地方,似乎已經空了呢,好痛。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頓頓的,一字一句地說著:“沒有,一點——都,沒,有!”她朦朧的眼睛裡,已經辨不清柯舒離,那星辰般眼睛中閃現的錯愕,蘇未滿一把推開他,猛地跑了出去,樓下寒風刺骨,蘇未滿站在教學樓的緩步台上,縮了縮肩膀,這才想起來,她的外套還在柯舒離那裡。天上,霧靄沉沉,漸漸飄下一顆顆潔白的冰晶,蘇未滿抬起手,接住零星飄落的小雪,原來今年的冬天,竟來得這樣的早。雪萊曾說: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麼?可在她的世界裡,春天再也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