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裡,蘇未滿都接到了柯舒離讓她休息的短信,她覺得這樣也好,避免了名草有主之後的尷尬,正好也能讓她調整一下。就在蘇未滿閒的就要發黴的時候,柯舒離適時地來了消息,要她下午來禮堂等他,說是要錄這首曲子的和音,蘇未滿翻了翻書包裡的課程表,居然意外地發現今天下午的排課數是零!天呐,天呐,這讓諸多天都沒有練習的蘇未滿有些發慌,也顧不得享受食堂最近研究的菜品,在超市門口胡亂嚼了幾口麵包,就趕緊飛奔至禮堂了。心跳咚咚如擂鼓,蘇未滿大口喘著氣,坐在了琴房裡的高腳凳上,腦袋嗡嗡的有些疼,她抬手錘了錘亂漿漿的腦袋,難道是這幾天碼字到深夜累著了?蘇未滿垂了垂眼皮,如今她這糟糕的身體,隻求彆在今天合奏上,出現什麼意外的小插曲吧。眼皮好像粘了502似得,蘇未滿隻得站起來,來回走動,一邊走一邊默記著曲譜,也不知怎麼她的腦袋似乎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明明已經爛熟於胸的譜子,現如今卻是一個都記不住了。蘇未滿趕緊拿出笛子,隻得照著曲譜開始練習,結果吹來吹去腦子越來越疼,最後一個顫音落下,險些讓蘇未滿缺氧,難道她真要因體力不支,提前陣亡了麼?蘇未滿不是一個不知道變通的人,她覺得以今天的身體狀況看,就算趕鴨子上架,效果也是不好,倒不如直接和柯舒離明說,也能省去不少人力和物力,畢竟錄音還要有設備。手剛剛摸進口袋,琴房的門就被推開,慕沐穿著天藍色的波西米亞長裙,姿態纖纖地走進來,蘇未滿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問:“有什麼事麼?”慕沐環視著琴房,笑了笑:“沒什麼,你這麼早就來了,看來是已經準備好了?”蘇未滿想了想,沉吟一會兒:“錄音的事,你知道?”慕沐一副‘我為什麼不知道’的眼神看著蘇未滿,“校方對這次的錄音很重視呢,舒離的編曲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們音樂社也想出一份力呢,畢竟整個話劇的配樂那麼多,隻靠舒離一人又怎麼彈得過來呢。”慕沐抬腿走到蘇未滿身邊,將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微微一笑:“校方的意思,是想將這些曲子做成專輯,所以蘇未滿你應該知道,今天意味著什麼吧?”蘇未滿坐在高腳凳上,竭力保持鎮定,慕沐瞧著她的樣子又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說:“你如果為難也不用勉強,畢竟這首主打曲——是我和舒離一起研磨的。”言外之意就是,她比蘇未滿,更加能勝任柯舒離身邊的位置。目送挑釁而去慕沐的背影,蘇未滿暗暗地握緊了手裡的笛子,冷汗一點點地自臉上流下,她趕緊翻出來藏在書包裡麵的巧克力,暫時壓住了心慌,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確保此次合奏的成功。等柯舒離來到琴房時,蘇未滿已經吹了不下十遍了,柯舒離瞧著蘇未滿有些發白的臉,大步走到她身邊,遲疑了一下,還是將手貼到了她的額頭上,蘇未滿瞪大了雙眼,玻璃珠般透明的眼睛裡,倒映出柯舒離心疼的神色,以至於讓蘇未滿覺得她一定是用力過猛,吹缺氧了從而有些眼花。“你發燒了?”微涼的指肚使蘇未滿漸漸有了一絲清醒,趕緊往一避,說:“我沒事,隻是有些累,大概是中暑了吧。”柯舒離不作回答,掏出手機似乎在聯係著誰,蘇未滿心知不好,趕緊搶下他的手機,對上他深邃的眼睛,一時間竟忘了鬆手。“未滿,你?”柯舒離看了看被蘇未滿緊握的右手,露出了溫柔的笑容:“這算不算是牽手呢?”蘇未滿趕緊鬆了手,臉上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害羞紅撲撲的,“那個,剛剛慕沐來過了……說,這次的合奏很重要,所以……”柯舒離皺了皺眉頭,“她?”他聲音似乎有些緊促,“她跟你說了什麼?”蘇未滿哂了哂嘴角,而這一微不可查的表情,卻直直地落在了柯舒離的眼中,“沒什麼,不過——柯舒離這次的合奏很重要吧?”柯舒離沒有回答。蘇未滿又說:“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拖後腿了,畢竟這裡麵也有我的心血,柯舒離你要相信我。”不要,讓慕沐代替我……柯舒離還在沉默,蘇未滿卻沒了耐心,當即將柯舒離拉扯到鋼琴旁,由於牽引力的原因,再加上她本身就有點小迷糊,連帶著自己也一同坐在了琴凳上,柯舒離好笑地看著她,“怎麼,你要跟我一起四手聯彈麼?”蘇未滿沒有閒心開玩笑,直接站了起來,說:“我們開始吧,這麼多天咱們還沒有一起合奏過呢。”柯舒離擰著的眉毛旋即舒展開來,顯然對蘇未滿嘴裡的‘咱們’很是受用,雖然擔心她的身體狀況,可和她的合奏,他也是期待很久了,於是便沒再說什麼,他抬眉看向蘇未滿,蘇未滿頷了頷首,準備開始了。既然是合奏就要有先有後,按照柯舒離的設計,前頭的一大部分,都是由蘇未滿獨立完成,接下來銜接柯舒離的鋼琴,再之後的高潮便是兩人的合音,進入尾聲後分彆由蘇未滿和柯舒離單獨演奏一段,臨近結束時再次合音。蘇未滿有些緊張地尋思著如上這些話,周圍頓時陷入嘈雜,分不清是話劇社還是音樂社的人,競相往琴房搬著什麼東西,柯舒離皺了皺眉,用安撫般地眼神看著蘇未滿,隨後看向站在門口忙活的杜威和慕沐,問:“這麼快就準備出來了?”杜威察覺出柯舒離語氣的不悅,看著一地的錄音設備,趕緊說:“校方的意思嘛,再說未滿已經練習的很好了。”他踱到蘇未滿跟前,還不忘給了她一個‘我看好你’的眼神,慕沐也笑容滿麵地來到蘇未滿身邊,很隨意地就挽上了她的手臂,“放輕鬆未滿,要是實在不行,也不用太在意的。”蘇未滿看向真與他人交談的柯舒離,黯然垂眸,一旁的慕沐光彩照人,落落大方地朝著眾人微笑,在她的麵前無論她怎麼努力,都像是一個跳梁小醜,曝光在眾人銳利的目光之下,逃無可逃。轉過身來的柯舒離瞧見慕沐與蘇未滿站在一起,當即走了過來,慕沐對上柯舒離探尋的眼神,笑的愈發靚麗:“未滿有些緊張,我在安慰她。”柯舒離淡淡回應了一句,再交代了慕沐一些事情後,將蘇未滿拉到一旁,說:“待會兒第一個錄的就是我們合奏的曲子。”蘇未滿也不管許多,直接質問他:“為什麼他們會這麼早來?我們分明還沒有合奏過!”柯舒離自然了解蘇未滿的緊張,修長的手指把住她的肩頭,強迫她對上他的眼睛,“看著我,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這些天你自己的努力。”看著他沉靜如深潭的眼睛,蘇未滿砰砰直跳的心,漸漸恢複了常態,身邊的人影不斷攢動,還是讓她剛剛平複的心情,又緊張了起來。修長的指甲點著下巴,柯舒離尋思了一會兒,似乎在想些什麼辦法幫助蘇未滿減壓,他張開眼眸,猛地把住蘇未滿的肩膀,這讓蘇未滿本就脆弱的心臟,再一次受到了重創。蘇未滿剛想發火,卻見柯舒離一臉嚴肅的看著他,那樣的神情,似乎從未在柯舒離的臉上出現過。不,似乎隻有一次,蘇未滿記得那次是在剛入學的周末,在路小雨家的冰場上,他和她鬥冰的時候。劉海垂落而下,遮住了柯舒離的眼睛,她辨不真切。“聽著,你現在是阿玖,待會兒你便要與心愛之人解除誤會,你與他終於曆經重重困難心意相通,卻因為天帝的旨意以及自己的誓言不能嫁給他!”還有什麼比起生離,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呢?人生八苦裡,最令人唏噓的,莫過於愛彆離與求不得……蘇未滿目光怔怔地盯著柯舒離,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明明是她筆下的人物,為什麼那些劇情經由他口中念出時,會有這麼大的魔力,強大到可以讓她忘到一切,好像時間已經靜止了,天地間一片寂靜,寂靜唯有他兩人的心跳,相互糾纏著,直至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