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我仰起頭打量駱一舟，確實是他會做的事情。我像個土匪一樣從他手中搶回了我的U盤，然後朝雜誌社奔去。交完了文件，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社長老黃說看在這次沒有弄出什麼事的份上便不再計較了，林小婉的臉色卻難看極了。我心情愉快地從雜誌社裡出來，可是駱一舟卻依舊跟在我的身後。他從剛剛就一直跟著我，跟著我出校門，跟著我回雜誌社，名曰他是幫我搶回U盤的人，我不答謝他至少也得讓他跟著。我說你想乾嗎呢！我要去醫院看梁子聰你還跟著嗎？因為他幫我找回U盤，我對他的態度比原先要好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那一點微乎其微的笑忽然就淡下去：“栗歡，你為什麼會和梁子聰在一起？”“因為他對我好，因為他喜歡我，因為我願意。”“那，你喜歡他嗎？”“喜歡，當然喜歡！”我說完便扭過頭走了，我的心跳很快，我以為駱一舟會追上來，可是他沒有，他就那樣站在原地，與我漸行漸遠。我離他並不遠，可是我卻看不清他的樣子。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曾說過謊，我說過最大的謊話便是：我不愛你了。從那天之後，駱一舟沒有再出現，我的生活也依舊井然有序，當然，林小婉還是不停地在雞蛋裡挑骨頭。“栗歡，你又遲到了。”其實隻有一分鐘。“栗歡，這裡又錯了，你是怎麼校對的！”其實隻有一個字。“栗歡，你你你，你在上班的時候上網？”其實我隻是開了在線翻譯查生詞。……而今天，林小婉將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摔在了我的麵前：“這個月我們組的廣告不夠，你去拉幾個讚助，這裡有地址和電話。”我從電腦中抬起頭看她：“林組長，那個社長說我的工作是校對。而且我來雜誌社才一個多星期。”“現在又沒有任務！難道要公司養你一個閒人嗎？而且你也知道我是組長，社長不在，是不是我連一個組員都支使不了呀……”她冷笑著，明顯就是要為難我。我沒有再與她爭論下去，抱著那本筆記本出了門。原以為，雜誌社的工作比起各種雜亂的兼職會好些，但最後我做的事情與當初發傳單也沒有什麼太大區彆。我在這個寒冷的大冬天裡奔波在各大超市與公司之間，對著那些或禿頂或發福或猥瑣的暴發戶和公司老板或執行人員賣笑：“我們雜誌是現在S市發行量最大的時尚雜誌，平均二十個人就有一個人在看我們的雜誌，貴公司提供財力，我們提供人力，肯定是雙贏的……”我整整賣了三天的笑，連半毛錢的讚助都沒有拉到。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卻在某個清晨接到卡詩公司老板秘書的電話。我受寵若驚，掛了電話，直接打車前往卡詩化妝品公司。我隻是說了我是雜誌社的，前台小姐就直接將我領到了經理的辦公室。經理是一個姓方的中年男人，他說栗小姐，我的秘書已經和你說了吧，如果沒有什麼問題，這幾天就可以帶合約過來，我們財務會把支票準備好。我忙說沒有問題。經理同我說話也是極為客氣的，他笑著問我：“栗小姐還在上學吧，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能吃苦呀，不愧是駱先生介紹的人。”“駱先生？”“是啊，就是B市的駱氏企業的駱家明先生呀，他和我們公司一直有生意來往……”方經理接下來的話我一個字也沒有聽清楚，我的大腦在聽到“駱家明”三個字之後，已經自動當機了。駱家明，駱一舟的父親，梁子聰的繼父。他在B市，梁子聰在醫院，並不知道我到處跑拉讚助。那麼，開口的隻可能是駱一舟。我沒有去上課，我沒有去上班，我沒有回家，我沒有去醫院。我就這樣呆呆地坐在公園裡的銀杏樹下，看著陽光投遞下來的銀杏樹葉斑駁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壓在一起，鼻腔裡都是銀杏樹淡淡的香氣。在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我看到了駱一舟。隔得那麼遠，我還是知道是他，曾經的我的駱一舟。他依舊喜歡穿黑色的衣服，高高的身影就像一棵小白楊一樣挺拔。駱一舟走到我身邊，看起來很開心，估計是沒想到我會主動給他打電話：“栗歡，你找我？”我承認我無法心平氣和地麵對他，我總覺得自己像個瘋子一樣失控。知道他幫了我，我並沒有感到開心：“你為什麼知道我在拉讚助？你為什麼要幫我？你為什麼還總是來乾涉我的事？”“為什麼？”他的笑容驀地消失，麵無表情地看我：“原來你打電話給我就是因為這件事？如果不是這件事，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找我？”“是！”我很直接地告訴他：“我說了，我不希望和你再有糾葛。”“栗歡，這是不可能的。”他幾乎沒有思考，篤定道：“你知道我還是喜歡你。”從前與他在一起，我問過無數次“你喜歡我嗎”，每次他都會回複我一個白眼，或用手指輕輕將我忽然靠近的額頭抵開，說你離我遠點，白癡會傳染。而現在，他卻輕描淡寫地說，還喜歡我。我並不接腔，隻是自顧自說完自己想要說的：“你彆以為我會感謝你，我不會。你的好意我會心安理得地接受，因為你對不起我，你感到愧疚，這是你對我的彌補。但是，以後我再也不需要，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生活，一刻也不要。”“無論你怎麼想的，我會做我覺得應該做的事。”“我不會感謝你，我也不會感動，你彆枉費心機了。”駱一舟不說話了，他隻是深深地看著我，似無奈又似痛苦。我轉身就要走，卻聽見他叫我的名字。“栗歡，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我回頭，月光照在駱一舟的臉上，衍生出一片淡淡的光芒。他伸出手來，想要撥弄我的頭發，卻被我躲開了，他的手就那樣僵硬的突兀的停在半空中，有些狼狽，有些委屈。“栗歡，那個時候我也隻有十六歲，我也會害怕，我也懦弱！我那天接到家裡的電話後回了家，我也不知道我衣袋裡的東西是哪裡來的……後來你出事了，進去了，我也曾想過去看你，但是我懦弱，我害怕，而且駱家明也不讓我出去，他把我關在了家裡……”“栗歡，為什麼你就不肯原諒我？”“你出來之後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沒有想到三年後我們再見麵，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景。”我也幻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也不曾想過會是這樣，依舊對他毫無招架之力。我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喉嚨卻像魚骨哽住了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我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屏幕上“梁子聰”三個字不停地閃爍著，飛快地跳動著，我可以感覺到駱一舟的眼神一直落在我的頭頂上和我掌心中的手機，他一定看清楚了是誰的電話。他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是，我卻能感受到他的不快。在手機要停止震動的前一秒，我按下了接聽鍵。“喂。”梁子聰是聲音有些沉悶和沙啞：“栗歡，你忘記今天我出院了嗎？我等了你整整一天了。”“好，我就過來。”我按掉電話，也沒有回頭去看駱一舟，隻是背對著他，一步一步朝公園的大門走去。一步比一步沉重。駱一舟站在我的身後，他的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無比清晰。他說：“栗歡，我隻是想知道，你相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