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光芒如你】你猶如候鳥一樣飛過大地越過海洋，我卻不知何處是你的南方何處是你的枝椏。我在樓梯轉角看到了信信，她蓬頭垢麵地靠著門，手裡還拿著煙，麵無表情地同包租婆陳述不該加租的十個理由。房東太太是個乾練刻薄的女人，我十分懼怕她，對著信信的伶牙俐齒，她卻是毫無招架之力，每每準備河東獅吼又被一陣迎麵而來的煙霧嗆回去。我在樓梯口站了二十分鐘，等到包租婆離開，信信也進門後好一會，我才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進了家門。信信同學和往常一樣躺在沙發上躺屍，見我進門，頭也沒回：“歡歡，我給你找了一份新的兼職。”我的手裡捏著身上僅有的幾百塊，我說信信，這是我這個月的房租。她聞言忽然從沙發上坐起來，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你不是剛交學費了嗎？說什麼房租？我們什麼關係，這幾百塊錢我才不放在眼裡。”信信的眼睛就像一片汪洋，而我就如一葉扁舟漂泊不出她的視野。我卻不覺得危險，反而有種意外的歸屬感。她嘟囔了幾句便回房間換衣服，然後便拉著我出了門。信信有一個叫老黃的忘年交，他時常去她工作的酒吧喝酒，而她幫我找到的工作便是在老黃所在的雜誌社裡。這是一間並不是很大的雜誌社，做著幾本時尚雜誌，三十來人的團隊，老黃是社長兼主編。信信幫我找到的工作是校對，老黃讓我把上課的時間表給他，我白天有課可以去上課，但是我晚上必須回來加班，工資也很豐厚。我將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信信那猥瑣的笑在我看來也像聖母瑪利亞一樣散發著光芒。我之所以是這麼開心是因為老黃的雜誌曾做過我的偶像More的專訪，雖然他與我的距離很是遙遠，但總算與他有了一點交集，說不定某一天就能夠遇見他，生命總是有奇跡出現的。我當天在醫院告訴梁子聰這件事的時候，他將下巴靠在了我的額頭上蹭了幾下。他的頭還纏著紗布，垂下來的邊弄得我的眼睛特彆癢，我微微掙開他，他卻抱得更緊。良久，他才問我：“栗歡，為什麼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向我開口呢？隻要你同我說，我就會幫助你的。”我看著梁子聰有些蒼白的臉，伸出手將他下垂的嘴角往上拉：“你該高興你的女朋友自食其力，你該自豪的！”他無奈地揉了揉我的頭發：“你呀，被欺負記得告訴我。”我還罵著梁子聰烏鴉嘴，見不得我好，卻不知道他真是一語成讖。我在夜晚十點鐘的時候發短信與信信抱怨：“我真的不知道我哪裡得罪了林小婉，她整天針對我，找我晦氣。”林小婉是我們組的組長，她大眼睛長睫毛，一笑起來整個人都是靈動的，我覺得她十分麵善，第一天上班便想要和她搞好關係。她卻不像外表如此好相處，總是不停地挑我的毛病。信信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她應該是在上班，電話那頭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信信說話幾乎是用吼的：“我靠，你確定你之前沒有見過林小婉？也沒有得罪她？”“沒有，雖然我覺得她很麵熟，但是肯定是沒有見過的。我在S城認識的人少之又少，怎麼可能得罪她？啊……信信，你說林小婉和林小唯會不會有什麼關係，她們長得有點像！”我突然想起了第一天來上班的時候，林小婉聽到我的名字的時候臉上詭異的表情。“林小唯？林小婉？會不會是姐妹？我猜啊，你那死對頭估計在她麵前說了你不少壞話，然後她就記住你了，這會兒為姐妹報仇來了。沒有想到你真的撞到槍口上啊……來了。”她說話就跟在吵架一樣，吼得我的耳朵都疼了：“我去忙了，你好好加班吧，孩子……”說完就“哢噠——”將電話掛了。我看著堆積在我麵前像小山一樣的文件和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白底黑字，簡直要眼花了。其實這份工作還是很不錯的，如果不是林小婉總是吹毛求疵，一個字錯了要我把幾萬字重新校對，如果不是林小婉搞針對，把所有的文件都塞給我說校對不完不能下班，那這份工作真是太完美了。如果說林小婉是林小唯的姐姐，那就不奇怪了。我在腦海中將兩張同樣漂亮精致的臉擺在一起對比了一下，我發現我真的是個傻子，林小唯林小婉，我怎麼就想不通透呢！在工作的第七天這個晚上，我獨自在雜誌社加班加到了十二點。然後因為沒有公交車，我又走了三十分鐘的夜路回家，等到洗漱完畢躺上床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多了。第二天早晨，坐在綜合樓的教室裡上著選修課我依舊困得直打瞌睡，可是林小唯就像一隻聒噪的鴨子一樣，不停地在我後麵“嘎嘎嘎”地說著話，我越來越佩服我自己了，如果不是老黃的短信，我想我在這幾千隻鴨子鬨騰中我也能睡著。——馬上回社裡！我的位置是處在後門的，選修課老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眼神不大好，我趁著他不注意，偷偷從座位上起身，弓著身子衝出了後門。身後的林小唯尖著嗓子嚷著：“老師，栗歡逃課了！”她這句話就像一顆炸彈投進了平靜的湖麵一樣，整個教室都喧騰了起來。可是我頭也沒有回，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拚命地往前衝。待我氣喘籲籲地回到雜誌社的時候，社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還是一鍋什錦粥。社長老黃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我肅穆，他說：“栗歡，校對好的文件呢？今天就要出片了！”我指著我的電腦：“我存在這台電腦裡呀！”老黃當著我的麵開了電腦，指著桌麵上寫著昨天日期的文檔，上麵都是亂碼，不僅如此，原文件也不見了。我顫顫巍巍又搜尋了一遍，始終找不到：“昨晚離開前是保存好的，不知道怎麼不見了。”老黃歎了口氣：“那你現在告訴我要怎麼辦？”我說我有備份。可那個本該好好放在包裡的U盤不知所蹤了。我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和背包，仍舊沒有找到它的蹤跡，老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現在的女孩子真是沒有責任心呀。”即使沒有抬頭我也知道是林小婉的聲音。我沒有看她，而是轉頭對麵色鐵青的老黃說社長你給我兩個小時，我肯定能找得到，找不到我負責。說完我不等他們回答就衝出了雜誌社。我有多久沒有這樣奔跑了？我的心跳得很快，呼吸很急促，簡直就要喘不過氣來，可是我依舊不停地向前奔跑著。隻有這樣，我才能暫時卸下我的不安。我沿著雜誌社往返學校的路，一直低著頭，可是我用我視力5.2的眼睛尋找了整整一個小時，馬路上，校道，走廊，幾乎都給我找遍了，我甚至撿到了十塊錢，也沒有看到我帶著小熊掛飾的U盤。最後我回到了上選修課的課室，已經下課了，課室裡空無一人，安靜得不像話。就當我跪在椅子上撅著屁股低著頭在我剛剛的座位上翻找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我趕緊從椅子上下來，卻不小心一腳踩空，整個人朝後跌去。“小心。”一隻手用力地托住了我，我以後仰的姿勢摔在了那個人的懷裡，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幾天沒見卻依舊熟悉的臉，他眉頭微微皺著的，眸子清澈，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那是駱一舟。無論你的心是多麼堅固的城堡，無論你築起多麼高聳的城牆，隻要遇到那個人，便會有傾倒的一天。他一隻手托著我的腰，而另一隻手拿著我丟了的小熊U盤。好像每一次，我丟了東西，總是會被他找到。我對著他齜牙咧嘴，不管不顧自己現在的處境：“你哪裡來的？”他歎了口氣，又似乎是在笑的，他說：“你啊，能不能不要這麼粗心。我剛剛和你上同樣的選修課，就坐在你後麵，隻是你一直在睡覺，根本沒有回頭看。你逃課了之後這東西掉了出來被你後麵那個女生撿走了，又被我搶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