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梁初下意識地心虛起來,“我想再研究研究。”“我看看。”聶諶徑直走到桌前,低頭看桌子上她畫的設計圖。那是一幅翡翠福豆的半成品,長得十分奇怪,線條也不太具有美感。聶諶低頭細細地打量起來,這讓梁初不由自主有些羞愧。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聶諶的手指骨節分明,白皙瘦長,被日光鍍得似白玉一般。漂亮的下頜在陰影裡有著流暢的弧度,再往上,藍得有些發黑的眼裡目光清湛,銳利依舊。梁初的目光最終落在他的側臉上,心中感歎:聶諶長得確實好看,連皺眉也皺得像博物館裡的藝術品。聶諶回頭一抬下頜,示意梁初過來。等梁初走近,他用細長的手指指了指那張圖,淡淡地說了一句:“你覺得這個做出來能看?”梁初覺得臉有些熱,卻還是硬著頭皮說:“要不我做一個試試?”聶諶瞟了她一眼:“明天開始你跟我回家,我給你進行一個月的集訓,我可不想帶一個畢不了業的學生。”梁初十分誠懇地說:“師哥,我可以改修表演嗎?”聶諶抬頭:“你說呢?”梁初識趣地不提了,心裡直嘀咕:剛才還用那麼深情款款地眼神看我呢,翻臉就不認人了。她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師哥,我餓了。”聶諶放下那張幾乎沒法看的設計圖,麵無表情地說:“下樓吃飯,不過最好彆吃太多。”“為什麼?”聶諶邊下樓梯,邊用動聽的聲音告訴她:“人吃得太多,胃就會鼓出來,你今天穿的是旗袍,從美觀的角度考慮,應該少吃點。”“哦。”梁初點點頭,從善如流,“那我們晚上回市裡再去吃夜宵好了。”聶諶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不說話。梁初忍不住哈哈大笑。從香山回北京市的路上,聶諶沒再睡著,隻是開了廣播默默地聽著,時不時地看看窗外。廣播裡是個聲音很渾厚的男聲在哈哈大笑,今天的話題是——“你做過最糗的事是什麼?”有走錯了男女廁所的,有在地鐵上拉錯了女朋友的手的……梁初聽得樂不可支,好幾次等紅燈的時候都笑得直不起腰來。為此聶諶不得不建議這位不太謹慎的女司機:“換個台?”“彆,這個節目特彆好玩,聽音樂我開著開著就快睡著了。”梁初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師哥,你做過最糗的事是什麼?”“這才活了幾年,就已經有‘最’了?”聶諶直接將電台切換到音樂頻道。梁初眉飛色舞地說:“不能這麼想,如果你這麼想的話,人生過得多沒意思啊。你要想,我已經活了二十多年了,我經曆過那麼多事,好玩的、不好玩的,彆人就不一定能經曆我經曆過的事。”“經曆過的,也會忘記。”梁初一愣,而後悻悻一笑:“師哥,怎麼可能有人事事都記得住呢?” “你記不住,不代表彆人記不住。” 聶諶淡淡地說。梁初撇撇嘴:“想那麼多乾嗎?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想,彆人哪有我這麼帥的臉啊,簡直做夢都要笑醒。”她言辭生動,語氣滑稽,聶諶倒是真笑起來:“好像是挺高興的。”梁初更有興致了:“那當然。就比如剛才那個話題,我乾過最糗的事。高中那會兒才流行用手機,我們一大群同學去河邊玩打水漂,我看他們打得不遠,就說我可以打六個旋兒。他們不信,我隨手就示範了一個,這次打了七個旋兒。我可高興了,結果回家發現,我扔的哪是石頭啊,那是我的手機!那手機還是我爸給我買的生日禮物,我這輩子就收過那麼一次禮物,現在想想,心裡特彆不是滋味。”“後來呢?”“後來我自己掙了錢,換了很多部手機。”“還是喜歡那一部?”梁初笑道:“我最喜歡現在這部。那份生日禮物我記得就行了,揪著不放太累。現在這部是我去年買的,自己挑的。”聶諶低頭看到駕駛座旁邊的手機座上,一部白色的三星手機套著深藍色的外殼,還有個銀色的笑臉貼在上麵。“師哥,你小名是不是叫嘉嘉?真有文化,我爸就喊我妞妞,到十五歲還是喊妞妞。”“那是我姑姑給取的。”聶諶靜靜地看著窗外,“我還沒出生,我爸就因為生意崩盤跳樓死了。”梁初的話頭頓時被掐住,她乾巴巴地笑了一下:“聶老師是個好人。”“嗯。”“嘉是善和美的意思,師哥你長這麼好看,多虧了聶老師給你取的小名。”傷感的氣氛頓時散得一乾二淨,聶諶睨她:“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叫這個名字就不好看了?”“不,不,我的意思是說不定更好看。”聶諶的眉眼微微一彎,梁初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隻聽他說:“謝謝,我覺得妞妞這個名字也很適合你。你爸很有眼光。”“……”梁初不甘心地又問:“那師哥你做過最糗的事到底是什麼呢?”聶諶認真地想了一下:“大概是剛出道的時候要領一個最佳新人獎,穿了讚助商的一套禮服,後來晚宴的時候被潑到了香檳,就隻能去找讚助商買下來。因為是限量版,讚助商很不客氣地對著陶微發了一個多小時的脾氣,我想他大概是罵給我聽的。”“說不定他們本來是想送你的,結果你自己給買下來了。”梁初中肯地給出評價。聶諶轉頭看她,那張幾近完美的麵容上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很好,如果我請你做經紀人,大概能省下很多開支。”梁初笑眯眯地說:“那當然了,我既會賺錢,又會攢錢。”“小孟說你打算向我買那塊黃玉,準備出價多少?”梁初的話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表情也可憐巴巴:“師哥,我真的很窮。”聶諶笑而不語,麵上卻透出一種心滿意足的愉悅感。過了大約四十分鐘,才到了聶諶所說的家裡。這是一片鬨中取靜,一眼望去皆是中式風格的彆墅。兩人停好車,順著小區裡的林蔭小道往深處走。月光照在梁初帶著亮片的鞋尖上,像是一閃一閃的星星。梁初踢踏著腳,走得高興,覺得十分有趣。她很少在晚間出門,多數都窩在房間裡做扇子或是打磨原石。她的生活很單調,家裡——扇坊——研究院,三點一線,再無其他。除了師姐孟細源和舅舅梁寶寧,她幾乎不跟其他人打交道,仿佛與世隔絕。一個人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卻也沒有什麼特彆好。因為不曾有人來,便也不曾有人走。打開大門,聶諶家的裝修風格亦是中式的。共分四層,地下一層是停車場,上麵三層都是房間,一樓還有個園林小隔間,十分幽靜。梁初一進門便大呼“土豪”,聶諶讓她自己選房間,她毫不猶豫地選了一樓。聶諶聽了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