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覺得自己今晚真是倒黴透頂。本來就在失眠的邊緣,好不容易醞釀起睡意,沈關關這個小祖宗來敲門,好不容易醞釀起第二次睡意,又不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來砸門。“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老周氣勢洶洶地抄起架在客廳的青龍偃月刀衝到大門口:“大半夜不睡覺敲什麼敲!十一點後不營業,你眼睛上那倆窟窿是喘氣用的啊!”看清楚站在門外的是一個英俊的陌生年輕人後,老周一愣:“你誰啊?”年輕人伸出手來,穿過鐵藝門的欄杆和他握手:“你好,我是新搬來的鄰居,冒昧打擾你了,實在是很抱歉,但我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實在是事出有因。”老周斜眼看他,對方和自己年齡相仿,但完全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樣,不像自己格子衫牛仔褲,宅男屬性暴露無遺。老周本來還想嘲諷他兩句,但看他神色有異眼睛發紅,話到嘴邊,鬼使神差地變成了:“什麼事?”沈關關第二天在頭痛欲裂中醒來,一眼就看見貼在床頭的便箋:欠我一個人情,以後記得還。落款是潦草又中二的11棟偵探老周,沈關關捂著腦袋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來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來的,隻好放棄。真奇怪,她竟然夢到何之州抱著她走進這棟房子。怎麼可能呢,五年前他們的婚禮根本沒有進行到這一步。沈關關坐在床邊發呆,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來才被召喚回現實世界,是陸嘉許的電話,她聽上去意氣風發:“寶貝兒,我到家了,現在準備收拾行李去你家。”沈關關一蹦三尺高,趕緊跑到陽台上眺望對麵。很好,對麵門窗緊閉,院子裡也沒有停車,說明何之州那個渾球肯定不在,她指揮陸嘉許:“快快快!”陸嘉許果然很快,一個小時後,她的車就出現在了沈關關的視野裡。在等待的過程中,沈關關始終盯著對麵如臨大敵,生怕何之州會突然出現。看到陸嘉許的車她長舒一口氣,跑下樓打開門,指揮陸嘉許把車停到與後門連通的小花園去。太機智了,沈關關在心裡給自己點了一個讚,這樣就算何之州突然殺回來,也看不見她們正偷偷摸摸地搬家。陸嘉許行李一大堆,大包小包塞了滿滿一車,沈關關一邊幫她往屋裡提行李一邊聽她嘮叨無數個“為什麼”。“你為什麼突然讓我搬你家來?”“為什麼還要挑好時間搬?”“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地搬?”“還有,為什麼你身上全是酒味?”沈關關心虛地支支吾吾,總不能告訴陸嘉許,自己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去泡吧,差點被野男人給騙了吧?仔細回想起來,那野男人騙她的套路多老啊,總結起來就一句“我有故事你有酒嗎”,麗江古城裡被偽文藝中年男用老了的誘拐小姑娘的套路。真是丟死人了!東西終於搬完大半,兩個人倚著車稍作休息,正聊著天,突然間鐵柵欄外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在搬家嗎,需要幫忙嗎?”沈關關臉色一變。陸嘉許回過頭,柵欄外樹木掩映著一個高瘦挺拔的身影,被綠植半遮住麵孔,但依舊可以從半露的眉眼窺見其英俊的臉,金色的陽光在他臉上躍動著,給這張英俊的臉又平添了許多生動。沈關關搶先回答:“不是!嘉許已經在這兒住了五年了。”陸嘉許會意:“是啊,是老住客了,你哪位?”何之州瞟一眼放在地上的行李:“那這些行李……”沈關關搶白他:“剛從國外回來,我室友做代購的,怎麼的,違法?”何之州嘴角微揚,眼睛裡也溢出笑意來,他表麵禮貌實則揶揄地說:“沒什麼,隻要你足額納了稅。”說完,他扯一扯手裡的牽引繩:“既然不需要幫忙,那我就先走了,我住對麵,你們有空歡迎來玩。”他牽著大狗優哉遊哉地走遠,見他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陸嘉許回頭掐著沈關關的脖子使勁搖晃:“本小姐正兒八經服裝設計師,你才是做代購的!”何之州在咖啡廳等了足有一個小時,林覓林大小姐才終於姍姍來遲。林覓顯然是經過了一番精心的打扮,衣衫昂貴妝容精致,纖纖十指上彩繪指甲油顏色鮮豔,想必是剛剛做的,她往沙發上一靠,找個舒服的姿勢:“抱歉,做指甲耽擱了一會兒。”服務生走上前來,林覓隨口點了份下午茶支走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何之州:“沒想到真是你啊,收到你短信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詐騙犯呢。你怎麼回來了?還以為你要在德國待一輩子呢。”何之州淡淡一笑,避開她話裡的刺,單刀直入:“我知道,你從小就不喜歡我。多餘的話也不說了,我這次找你是有事想請你幫忙,關於關關,你是關關最好的朋友……”林覓打斷他的話:“打住,我和她跟你和她一樣,早就是過去時了。”她嘴角慢慢揚起,眼神裡浮現出嘲諷。“她現在最好的朋友可不是我,而是一群窮酸鬼、外來妹,天天費儘心機在大眾點評找人均兩百塊以下的餐廳和各種團購打折券的那種人。看來我幫不了你。”何之州蹙起眉頭。林覓看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從包裡摸出一張卡片遞給他:“我要結婚了,下個月舉辦婚禮,雖然咱們兩個從小不對付,但到底也是十幾年的朋友,歡迎到場。”何之州展開請柬,映入眼簾的是新郎新娘的名字:葉枕戈、林覓。林覓拎著包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走出兩步她突然停下腳步,回眸一笑:“對了,我老公,是沈關關的前未婚夫。”見何之州表情一愣,林覓曖昧地一笑:“你該不會以為,你走後沈關關活得像個寡婦吧?那你就想多了,告訴你,你離開後,她的感情生活可是豐富得很呢。”何之州目送她離開咖啡廳,這才低下頭來仔細看那張請柬。他翻過一麵,然後在請柬的背麵,看到了三個熟悉的字:鵲橋仙。鵲橋仙,這是沈關關那家婚慶中心的名字。離開咖啡廳後,何之州按照地址找到了陸嘉許的店。看到店名何之州尷尬了一把,“XSML”,作為一個服裝店,這個名字還真是……簡潔明了,回味悠長。“XSML”是一家婚紗店,推門進去,滿目潔白。陸嘉許不在,店員小妹說老板娘有事出去了馬上回來,請他喝杯茶稍坐片刻,於是何之洲便坐下來等她回來。有顧客在試婚紗,試了一套又一套卻都不甚滿意,直到注意到櫥窗裡那套才眼前一亮:“小姐,我想試一下那套。”櫥窗裡那套婚紗確實奪人眼球,樣式複古,卻又刪除了某些冗餘的細節,蕾絲繁複,一看就知道是人工編結的高檔精致品,而不是布料市場隨處可見的廉價機器貨。店員小妹有些為難:“恐怕不行,這是展示品……”顧客打斷她的話,不客氣地說:“顧客就是上帝,你們既然展示出來了,顧客提出要求就不應該拒絕。”小妹隻得打開櫥窗,取下那件婚紗,小心翼翼地捧著,顧客眉開眼笑地就要伸手去拿,突然間一聲嗬斥傳來,陸嘉許風風火火地走進店來,一把把婚紗摟進懷裡,警惕地看著女顧客:“這是非賣品,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