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紙片人中的亡魂(1 / 1)

在一片黑暗裡,耳邊傳來細碎的、哢啦哢啦的聲音。原本摁住女孩脖頸的右手掌心,像是多了什麼東西,有點癢,一瞬的癢意過後,那東西便要拚了命地向血肉裡鑽去。隻是才一鑽入,便又被打了回來。秦初慈反手捏住,掌心破皮帶血,一束長發就團在她的掌中。秦初慈鬆手,右手跟著揮出,在空中畫起符咒來。火光照亮逼仄空間,也照出女生驚恐的麵容來。烏壓壓的頭發自女生身後的牆壁上破土而出,揮灑的處處都是,有不少已經纏至自己的腳踝。火光一抖,湧出來的長發一抖,緩緩向後退去。。“滾出來——”她沉著臉,視線緊緊盯著麵前的女生,在秦初慈的注視下,那女生捂著嘴,身子一點點向下滑落。一張薄薄的人形紙片攔到了她們二人之間。空中虛浮的火光一襯,牆上便出現了巨大的人影。紙片微微一擺,牆上的人影亦隨之一動。它語氣急切:“求求你,不要傷害她。”秦初慈看著人形紙片,它似乎是由一張黃麻紙裁剪而來。她輕輕搖頭:“我不會傷害她,傷害她的人是你。”地上的女生解釋:“他不會傷害我的,也不會傷害彆人。我們跟你素昧平生,你為什麼要攔著我們?”秦初慈反問:“它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你了。你真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點異樣也沒有嗎?”在一瞬的慌亂後,女生仰著臉,“沒有。”她的語氣堅定,視線與秦初慈相接,當中是不肯後退的決心。秦初慈暗歎一口氣,轉而同紙片人說:“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托身於這張紙片,但我必須告訴你,這張紙片隱藏不了你的氣息,你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會影響她。”她指向地上女生,“她肩膀上的兩火已見暗淡,等兩火全滅,單憑頭上一火,你知道她會有什麼結果嗎?”人的身上有三把火。頭頂一把,兩肩各頂一把。這三把火同人的運勢息息相關,有的人天生三火暗淡,同等條件下,路便走得比彆人坎坷,常人無法看見鬼魂的存在,但是這類人可以。當她兩肩上的火滅掉,就算什麼也不用做,也會有孤魂野鬼找上門來肆意吸食她的精氣。三火齊滅,她就會死亡。就算沒有孤魂野鬼的侵擾,日日同一隻鬼相伴,她也會越來越衰弱。一切隻不過是時間問題。那紙片人擺動的更加厲害,它回轉,看著地上的愛人。她短發淩亂,記憶裡如鴉羽般漆黑的頭發暗黃而沒有光澤。眼窩似乎比從前更深了些,兩隻大眼睛鑲在其中,眼淚順著沒有血色的兩腮滾滾而落。秦初慈說:“人鬼殊途,讓我幫你早入輪回,”她語氣輕了些,“你看看她的樣子,你的心裡好受嗎?”地上的女生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動作迅疾,伸手去觸碰紙片人的動作卻格外輕柔。她將紙片人拿到手中,看著秦初慈,眼淚卻流的更凶:“我不想聽你說的這些,我好不容易才留住他,你不能帶他走。如果你堅決要帶他走,就把我殺了一起帶走吧。”她咬著牙,強忍哽咽:“沒有他,我一個人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從她的神色裡,秦初慈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一個人經曆過一次生離死彆後,第二次的痛苦對她而言,就是將第一次的瘡口重新打開,用刀尖在新長出的肉裡狠狠攪動。這樣的痛苦,較第一次,更加痛苦。紙片人身子微微彎起,腦袋部分向女生手腕倚去,“你又說傻話。”說完,它站直了身子,“你說的我都明白,我願意去輪回。”紙片人沒有五官,隻有身體輪廓。可在這一瞬,秦初慈仿佛透過這張薄薄紙片見到了一個男人溫柔的眸光。他說,“能不能……再給我們幾天時間……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我們跟房東租的房子出了點問題,那個房東不太好說話,勝藍自己處理不了,我要陪她一起。家裡還有一副新的拚圖,我想和她一起拚完。還有,離她的生日隻有一個星期了……”紙片人說的很慢,“能不能,讓我們好好告個彆再走?”秦初慈低低吐出一口氣,妥協了。火光自然而滅,衛生間的燈光重新亮起。隔間裡傳來衝水之聲,一切都恢複正常。“最遲半月,她肩上的火就會滅掉。你必須在這期間離開,如果你不走,到時候誰也幫不了你們——”紙片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可以給我們留下一個聯係方式嗎?”秦初慈依言照作,“我姓秦,秦初慈。”她叮囑女生:“你要記住,一定不可以獨自走夜路,不可以靠近池塘與湖泊,在家的時候要將所有的燈打開。”說完,她才推開隔間的門。從衛生間出來時,廣播裡已經開始播放自己的名字。她忙去登機,那女生和紙片人卻一直在衛生間裡沒有出來。好一會,那女生才緩過勁來。紙片人低語,“我見過她。差一點,我就要被她帶走了。”紙片人輕飄飄地落下,溫順地躺在女生掌心。她擦一擦臉上淚痕,將紙片人小心放在外套口袋裡。飛機落地鄴城的時候,是在早晨四點。站在擺渡車裡,秦初慈終於覺出了累意。她身旁站了個中年男人,斜挎的公文包挨著自己的左臂,她視線低垂間,忽然聽見他說,“下雪了。”她不由向外看去。灰色天幕下,雪片正緩緩地、無聲地向大地飄落,觸地即沒,後頭的再在先行者留下的痕跡上層層積去。上次回家的時候,也是遇上下雪。好像雪一下,落得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那些被埋在底下的,統統可以當無事發生。她打了輛車去市裡,在車上開始給陸重打電話。在一陣忙音之後,陸重接起了電話。他的聲音慵懶,帶了起床氣,“喂——”她手指壓在包包帶子上:“剛醒嗎?”陸重在床上翻個身,被角從男人腰間滾落,他勾唇,“這麼早,想我一夜沒睡?”她不由一笑,問他,“你早上要吃什麼,我下車幫你買。”陸重從床上下來,拿著手機走到落地窗前。外頭天空陰沉,風裡夾著雪粒在外呼號,他立刻反應過來,她已在鄴城,“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秦初慈說:“我在出租車上,你需要跟我說一下地址。”她聽著那頭的回複,將地址又重複一遍,師傅會意,從後視鏡裡衝她笑笑。他的聲音傳來,“……你直接過來就好。”兩人掛斷電話,陸重走進衛生間,鏡裡映出他赤著的上身,他開始刷牙洗臉。在換衣服的間隙裡,他聽見熟悉的聲音:“她要來,你很開心?”陸重拿著毛衣的手一頓。那個聲音繼續:“她應該回錦城的,為了你趕到鄴城,看起來,她似乎很喜歡你。”陸重將毛衣甩出去,眸光陡然狠厲,“我說過,這不關你的事。你最好管好自己。”聲音不再說話。陸重穿好衣服,用力將衣帽間的門合上,發出沉悶聲響。他推開門,走進風雪之中。雖有風雪,但因為時間早,一路上算是暢通無阻。出租車司機在前頭掉頭,“拐個彎就到。”她急忙掃碼付錢,然後向外看去。車漸漸減速,停在路邊的一瞬,秦初慈的手已經扶在門把上。開門下車。陸重就站在不遠處,衝她張開雙臂。雪片紛紛揚揚地落在他身上,額發似乎被打濕,溫順地垂在前額上。素來銳利的眼光帶了笑意,望著自己。他慢慢揚起唇來。秦初慈的一顆心就成了蛋糕上的奶油,在缺乏冰袋的情況下正一點點融化,唇齒都蔓延開甜意來。她上前擁住他,在熟悉的懷裡小獸似的蹭了蹭:“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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