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禁忌之秘(1 / 1)

還未著地,腳尖已深入一灘陰冷黏膩,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阿意眉頭一抽,還來不及掩鼻,胃裡已徑自翻江倒海起來。沈爻這個變態,居然在自己居住的大殿之下修建了這麼一個可怕的寓所!阿意把燭台舉在手上,扶著粗糲的岩壁,緩緩向前走,衣服在吸飽了濃稠的血漿後,變得格外厚重,一直拉扯著她顫抖的小腿肚。越往前走,血腥氣越重,辭鏡劍煩躁地扭動著,嗡嗡作響,阿意手按著劍柄,心臟如擂鼓一般地躍動著,幾乎已經提到了喉嚨口。就在這時,她的腿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她尖叫連連,下意識地提劍亂砍,手裡舉著的燭台也不知滾到哪裡去了。視野立時便陷入了一片混沌的瘮人的黑暗中,她胡亂斬了半天,才把攔著自己的東西給斬成兩截。阿意彎腰撿拾起了那截東西,借著辭鏡的瑩光,這才看清了那竟是一截白骨森森的死人頭顱,被她以鼻子為分界線一舉給斬成了上下兩段,兩頰的頰骨也在她的亂剁中凹陷了進去。她尖叫一聲,忙不迭地把骷髏頭扔開,辭鏡得到了她的授意,緩緩懸浮到洞頂上空。柔潤的瑩光隨著花蕾的開闔幽幽綻放出來,照亮了整個山洞,隻見山洞裡殘骸遍地,淹成了一片屍山血海。但很奇怪的是,這些骸骨小巧玲瓏,骨節精致,看起來竟都是些女性,還都是些正當妙齡的女性。如果得以還原皮肉,那一個個的,可絕對都是巧笑嫣然,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啊。阿意深吸一口氣,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背後涼颼颼的一片。順著石階的引導,她捏著辭鏡劍進入了另一間石室。這間石室並不像她剛才沿途所見那般慘烈,雖沒有遍地的血泊和滿目的殘骸,但這間石室裡的怨氣和煞氣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強烈。辭鏡顫動了一會兒,劍鞘突然又打開了三分,盛烈的瑩光之間也夾雜了幾分肅穆的殺機。石室的中央擺放著一口由青銅鍛鑄而成的太平缸,其上浮雕遊弋,龍鳳呈祥,栩栩如生。這口太平缸雖名中帶有太平二字,又雕有龍鳳吉兆,但委實不能讓人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放心。阿意心裡毛毛的,總感覺這口缸裡鎮壓著什麼她搞不定的東西。太平缸的旁邊直直地坐著八具無頭白骨,肩膀以上被人用利刃斬斷,連一絲凸起的骨節都沒有留下,刀口處平整流暢。如果此情此景能不這麼瘮人恐怖的話,她可能會以為這是一個由有心人精心雕琢而成的,華美的絕無僅有的藝術品。阿意捏著下巴,繞著太平缸的外圍反反複複走了幾遭,當即恍然大悟。原來這八具無頭骸骨並不是簡單地被人擺成了一個圈,而是排布成了一個伏羲八卦陣,陰陽並濟,相克相生,一齊將矛頭對準了位於正中央的太平大缸。缸中困著的究竟是怎樣驚世駭俗的魔物啊,竟要如此大費周章地尋找到八具天生屬性迥異的妙齡女子,斬下她們的頭顱,用鮮血來祭祀和鎮壓。阿意小心翼翼地繞過這八具白骨來到缸前,雙手扒拉在周圍的那一圈青銅浮雕上,頭努力地朝裡探,卻在看見缸中端坐著的那具屍體以後,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祭台上。那那那是什麼東西!?活活活人,還是死死死人啊!?“她”的皮膚光膩潤澤,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隱隱流轉著奪人心魄的光華。如雲般細膩的抹胸,軟金羅的繡帶,越發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玲瓏溫軟的身段。怎麼著也得是個傾國傾城,仙姿佚貌的絕代佳人吧。呃,如果“她”有頭的話……阿意定了定心神,從地上爬起來,辭鏡也像感應到了什麼一般,緩緩飛到太平缸的上空。盤旋數周後,直接定在了青銅浮雕旁,劍尖向內扣,似是在向阿意指引著什麼。她依言走近,右手手掌貼上缸的外壁,金屬冰冷潮濕的質感刺得她一陣呲牙咧嘴的疼。她想抽回手,可是辭鏡的瑩光就那樣籠罩著她,安撫著她,引導著她。阿意不太明白辭鏡的意圖,隻知道辭鏡一定是有什麼想要告訴她,有關於關於這具無頭女屍的。所以稍稍遲疑之後,阿意還是選擇硬著頭皮繼續。在經曆了一小陣的雲裡霧裡之後,她凍得發麻的手指終於摸到了一列凸起的小字,她吃力地辨認了好久,才發現刻著的竟是一句殘詩:“上窮碧落下黃泉。”她心念一動,手指下意識地往左邊慢慢摸將過去,果然觸到了剩下的半句:“兩處茫茫皆不見。——恪”不知是不是觸動了什麼機括,還是因為這間石室實在太過詭異,彙聚了太多太多的殘念怨氣。太平缸的上空驀然出現了一道迷霧一般嫋娜神秘的紫光,輕紗悠轉,恍若隔世。一對璧人在紫光中交頸相擁。阿意看不清他們的臉,隻能看到那女子著一襲鸞鳥朝鳳長尾緞袍,長眉斜飛入鬢,雍容端麗,明豔不可方物。男子長身玉立,氣宇卓然,著一襲玄色直裾深衣。阿意心裡一個激靈,漸漸掠上了一種極其讓她後怕的想法。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個人看起來竟是那麼眼熟,可她分明在此之前並沒有……“沈恪,你愛我嗎?”“當然。”“那你會永遠愛我嗎?”那男子抬手撫了撫她的脊背,“人的一生何其漫長,若現在便說永遠,委實太過牽強。瀾滄,我不願騙你,我所能保證的就是當下,也隻有當下。”女子冷笑了一聲,湊到男子的耳畔,輕輕嗬氣:“你說你不能保證永遠,可我葉瀾滄想得到的偏偏就是恒久的不變的愛。”“如果你做不到,我會殺了你。這樣,你對我的愛就還是永恒的了。”男子身形一僵,旋即便推開了匍匐在他胸口的如蛇一般嬌媚危險的女子,他微微側過臉來,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的震驚。而就在那一個瞬間,阿意也看清楚了他的臉,不由得驚呼出聲:“沈爻!!!”她不由得倒退了幾步,心中的震驚,不解與恐懼恍若海嘯時掀起的驚濤駭浪,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心中某種未知的情感推湧向最高潮。如果眼前這個與葉瀾滄曖昧纏綿的玄衣男子真是沈爻,是不是就能很好地解釋了他對他師父又愛又恨的心路曆程?那這個被葉瀾滄情意綿綿叫出來的“恪”字,這個在缸上刻上兩列絕情小詩的“恪”字,是否就是沈爻在這段師生禁戀裡,葉瀾滄為他而起的,隻有她一人能喚的,最私密的名諱?沈爻……沈恪……那男子聲音也陡然冷了下來,指尖蜷在廣袖裡,“葉瀾滄,你的愛,會不會太過沉重了。又或者,這樣不平等的,扭曲的情感,真的有資格被稱作愛嗎?”葉瀾滄歪頭,嬌俏地笑道:“誰說不平等?”她從盤得一絲不苟的靈蛇髻中抽出一根金絲攢珠的簪子,笑盈盈地在自己皓白如玉的手腕上重重劈下,鮮血簌簌砸落,濺起一室暮色熹光。“我葉瀾滄今日在此發誓,將永永遠遠愛著沈恪,若有違背,凡我所愛,儘皆成恨;凡我所願,轉瞬成空;凡我所依,永不留存;凡我所憂,必將成真!”一瞬間如墜冰窖。阿意身子劇震,麵色煞白,流不出的眼淚被凍成了棱角分明的冰塊,沉甸甸地墜得胸口生疼,幾乎無法呼吸。她捂著胸口蹲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腦海內電光火石地閃現過她死而複生的第一沈爻威逼利誘種在她身上的咒誓。“凡你所愛,儘皆成恨;凡你所願,轉瞬成空;凡你所依,永不留存;凡你所憂,必將成真!”幾乎是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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