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封信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咬著手指頭哭林徽因給沈從文林徽因(1904年6月10日-1955年4月1日),女,漢族,福建閩縣(今福州)人,出生於浙江杭州。著名建築師、詩人、作家。她和丈夫梁思成為中國古代建築研究奠定了堅實的科學基礎。文學上,著有散文、詩歌、、劇本、譯文和書信等,代表作《你是人間四月天》、《蓮燈》、《九十九度中》等。其中,《你是人間四月天》最為大眾熟知,廣為傳誦。1929年,經徐誌摩搭橋,與沈從文相識。林徽因稱呼沈從文為二哥。二哥:在黑暗中,在車站鐵篷子底分彆很有種清涼味道,尤其是走的人沒有找著車位,車上又沒有燈,送的打著雨傘天上落著很淒楚的雨,地下一塊亮一塊黑的反映著泥水窪,滿車站的兵——開拔的,到前線的,受傷開回到後方的!那晚上很代表我們這一向所過的日子的最黯淡的底層——這些日子表麵上固然還留一點未曾全褪敗的顏色。這十天裡長沙的雨更象征著一切黴濕,淒愴,惶惑的生活。那種永不開縫的陰霸封閉著上麵的天,留下一串串繼續又繼續著簷漏般不愉快的雨,屋裡人凍成更渺小無能的小動物,縮著脖子隻在呆想中讓時間趕到頭裡,拖著自己半蟄伏的靈魂。接到你第一封信後我又重新發熱傷風過一次,這次很規矩的躺在床上發冷,或發熱,日子清苦得無法設想偏還老那麼懸著叫人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急。假如有天,天又有意旨,我真想他明白點告訴我一點事,比如說我這種人需要不需要活著,不需要的話,這種懸著日子也不都是侈奢?比如說一個非常有精神喜歡掙紮著生存的人,為什麼需要肺病,假如是需要,很多希望著健康的想念在她也就很侈奢,是不是最好沒有?死在長沙雨裡,死得雖未免太冷點,看昆明跑,跑後的結果假如是一樣,那又怎樣:昨天我們夫婦算算到昆明去,現在要不就走,再去怕更要落雪落雨發生問題,就走的話,除卻旅費,到了那邊時身上一共剩下三百來元,萬一學社經費不成功,帶著那一點點錢一家子老老小小流落在那裡頗不妥當,最好得等基金方麵一點消息。可是今天居然天晴,並且有大藍天,大白雲,頂美麗的太陽光!我坐在一張破藤椅上,破藤椅放在小破廊子上,旁邊曬著棉被和雨鞋,人也就輕鬆一半,該想的事暫時不再想它,想想彆的有趣的事:比如差未幾二十年前,我獨自坐在一間頂大的書房裡看雨,那是英國的不斷的雨。我爸爸到瑞士國聯開會去,我能在樓上嗅到頂下層樓下廚房裡炸牛腰子同洋鹹肉,到晚上又是在頂大的飯廳裡(點著一盞頂暗的燈)獨自坐著,垂著兩條不著地的腿同剛剛垂肩的發辮)一個人吃飯一麵咬著手指頭哭——悶到實在不能不哭!理想的我老希望著生活有點浪漫的發生,或是有個人叩下門走進來坐在我對麵向我談話,或是同我同坐在樓上爐邊給我講故事,最要緊的還是有個人要來愛我。我做著所有女孩做的夢。而實際上卻隻是天天落雨又落雨,我從不熟悉一個男朋友,從沒有一個浪漫聰明的人走來同我玩——實際生活上所熟悉的人從沒有一個像我所想象的浪漫人物,卻還加上一大堆人事上的紛糾。話說得太遠了,方才說天又晴了,我卻怎麼又轉到落雨上去?真糟!肚子有點餓,嗅不著炸牛腰子同鹹肉更是無法再想英國或廿年前的事國聯或其它!方才念到你的第二信,說起爸爸的演講,當時他說的頂熱鬨,根本沒有想到留意近在自己身邊的女兒的日常一點點小小苦痛比那種演講更能表示他真的懂得那些問題的重要。現在我自己已做了媽媽我不願意在任何情形下把我的任何一角酸辛的經驗來換他當時的一篇漂亮話,不管它有多少風趣這也許是我比他老實,也許是我比他缺一點幽默!好久了,我沒有寫長信,寫這麼雜亂無係統的隨筆信,今晚上寫了這很多,誰知道我方才喝了些什麼,此刻真是冷,屋子裡誰都睡了,溫度僅僅五十一度,也許這是原因!明早再寫關於沅陵及其他向昆明方麵沒想的信!又接到另外一封信。關於沅陵,我們可以想想。關於大舉移民到昆明的事,還是個大懸點掛在空裡,看樣子假如再沒有計劃就因無計劃而在長沙留下來過冬,不過關於一切我仍然還須給你更具體的回信一封,此信今天暫時先拿去付郵而兔你惦掛。昨天張君勱老前輩來此這人一切仍然極其"混沌"(我不叫它做天真)天下事原來都是一些權沒有意思的,我們理想著一些美妙的完美結果隻是處處悲觀歎息著。我真佩服一些人仍然整天說著大話,自己支持著極不相乾的自己以至於彆人想哭!匆匆徽因十一月九至旬日第4封信原諒我的怯懦,我還是個未成熟的少女林徽因寫給徐誌摩(分手信)1920年春,林長民攜女林徽因赴英國,同年10月,徐誌摩從沒過來到倫敦。徐誌摩和林家婦女在一次國際聯盟的講演會上相識,徐誌摩很快對16歲的林徽因發起愛的攻勢。很快徐誌摩妻子張幼儀來到倫敦,兩人搬到距離劍橋不遠的鄉下住家,這期間徐誌摩和林徽因一直有通信。誌摩:我走了,帶著記憶的錦盒,裡麵藏著我們的情,我們的誼,已經說出和還沒有說出的話走了。我回國了,倫敦使我痛苦。我知道您一從柏林回來就會打火車站直接來我家的。我怕,怕您那沸騰的熱情,也怕我自己心頭絞痛著的感情,火,會將我們兩人都燒死的。原諒我的怯懦,我還是個未成熟的少女,我不敢將自己一下子投進那危險的旋渦,引起親友的誤解和指責,社會的喧囂與誹難,我還不具有抗爭這一切的勇氣和力量。我也還不能過早的失去父親的寵愛和那由學校和藝術帶給我的安寧生活。我降下了帆,拒絕大海的誘惑,逃避那浪濤的拍打……我說過,看了太多的我已經不再驚異人生的遭遇。不過這是誑語,一個自大者的誑語。實際上,我很脆弱,脆弱得像一支暮夏的柳條,經不住什麼風雨。我忘不了,也受不了那雙眼睛。上次您和幼儀去德國,我、爸爸、西瀅兄在送彆你們時,火車啟動的那一瞬間,您和幼儀把頭伸出窗外,在您的麵孔旁邊,她張著一雙哀怨、絕望、祈求和嫉意的眼睛定定地望著我。我顫抖了。那目光直透我心靈的底蘊,那裡藏著我的知曉的秘密,她全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