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那天,蘇先生約我吃飯。到了餐廳,推門看到滿滿三桌子的人,有幾個還穿著白大褂,我才知道這是他醫學院的大學同學聚會。見蘇先生帶著我進來,大家都屏氣凝神地看著,竟然誰都沒問我是誰。蘇先生推開椅子讓我坐下,才說:“可以提問了。”立刻有一片聲音響起來,問我是誰。蘇先生隻是笑,不說話。我覺得撐不住了,就小聲說.:“我是他的……病人。”眾人哄笑,蘇先生也笑了。他抬手撫著我頭頂,對所有人說:“我女朋友。”那是我們認識的第 200天。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是蘇醫生請客,他在前一天給同學們群發短信說:因為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日子。 大年初四,蘇先生在醫院值夜班,我從家裡偷了紅燒魚和丸子什麼的去看他。兩人在辦公室裡吃了晚飯。飯後我說吃多了,要去樓下走走,兩人就在一樓住院大廳裡一圈圈地走。窗外有煙花升空,我猛地牽住他的手,讓他趕緊許願。他順從地閉眼許願。我問他:“許了什麼願?”他看著被我握住的手,說.:“希望歲歲年年你都在。”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去醫院找他,去了又不好意思上樓,就在住院大廳等他。有天晚上,他手術結束得晚,十點多才走出來。我剛走到他跟前,有一個女生追上來,說:“蘇醫生,我是 9床的家屬,方便留個手機號碼嗎?”女生說了幾句話,臉就紅了,看蘇先生的眼睛帶著那種很期盼的光。我心裡剛有點不舒服,蘇先生就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和女生說:“不好意思,不方便。”之後我嘴上責怪著他怎麼那麼無情啊,可心裡已經甜爆了。蘇先生一直想換一套書房的桌椅,讓我陪他一起去逛家具城。他看中了一套桌椅,導購很熱情地介紹說是意大利的工匠做的,桌椅的高度可以根據人體高度調節,而且有多人使用的記憶功能。她問蘇先生:“是您自己使用嗎?這個還可以調節成您女朋友的高度。”我在一邊假裝東張西望。那時我們剛在一起幾天,我還有點不適應聽到這個稱呼。蘇先生牽起我的手,說:“女朋友,試坐一下?”我趴在他肩膀上笑得停不下來,臉頓時變得滾燙。我是個不怎麼會做家務的人,就是很用心、很賣力地收拾屋子,但屋子也跟沒收拾一樣。有天蘇先生給我打電話,我正在收拾屋子,說話時聲音有氣無力。他:“在乾嗎?”我:“在掃地。”他:“一會兒呢?”我:“拖地。”他:“加油。”哼,無情!冷酷!我也沒了什麼勁頭,就把掃帚丟到一邊,上床睡覺去了。到了下午,有快遞小哥給我送來一台掃地機。我呆若木雞地收下,手機隨後就響了,是蘇先生。我尖叫著說:“你買這個乾嗎啊?我一個勤快、儉樸、美麗的女孩子!”他答:“我的女孩兒不需要勤快儉樸,美麗就好了。” 醫院裡總有一些年長的大姐、阿姨給蘇先生介紹女生,即便他說了有女朋友,她們還是堅持讓他去見一見。她們的開場白通常是:某科室的那誰你知道嗎?某部門的那個新來的你見過嗎?某病房的那個人你聽說了嗎?蘇先生從前都很誠實地答:沒見過。不知道。沒聽說。後來他和我在一起後,我說:“你圓滑一點啊,就告訴人家,哦,知道,聽說過,見過,人挺好的,這樣才算是有禮節嘛。 ”蘇先生點頭,表示懂了。隔天他說他按我說的做了,我一臉好奇地問他怎麼說的。他說:“護士長給我介紹檢驗科的一個女生,我回答的是:我女朋友說她見過了,人挺好的。”我:“……”有段時間我要考一個專業證,每周和蘇先生的見麵次數減少到兩三次,大部分時間我都泡在圖書館裡。他有時下班早就會來圖書館找我,來也不叫我,就靜靜地坐在我旁邊,有時候我要過很久才能發現他。我寫字條問他:怎麼來了也不叫我?他回我:安靜地讀書的你,就是我理想女朋友的模樣。我瞪他一眼,寫:那平常的我呢?他回:想娶回家的模樣。學校禮堂有經典老電影展播,為期一周,每部都是我很喜歡的電影,蘇先生答應陪我一起去看。我們倆趁著電影開場後,偷偷溜進禮堂,坐在最後一排。電影播到一半,前排有一對學校的小情侶接吻,我覺得不好意思,就假裝調整坐姿,擋住他的視線。他在我耳邊低聲道:“已經看見了。”我隻好重新坐好,羞澀地笑道:“我隻是想掩飾我有多尷尬嘛。”他聽完也笑了。我轉頭看他:“你為什麼笑啊?”他目光停在我臉上,聲音超級有磁性,答道:“掩飾我有多想親你。”我和蘇先生談戀愛那會兒,沒敢讓家裡人知道,因為我爸媽蠻嚴厲的,我怕他們不讓我在大學期間找男朋友。假期裡有幾次和蘇先生出去玩,我都謊稱是和學姐或者學妹出去玩。有一次兩人一時興起,開車去了秦皇島,遇上大霧,晚上趕不回去了。我在蘇先生的車裡給我媽打電話,說在學姐家住,不回去了。我媽半信半疑,問是哪個學姐。我正猶豫,就聽蘇先生尖著嗓子學著女生說了一句:“薇薇,快關燈睡覺了。”我媽放心地掛了電話,我憋著笑看蘇先生。他竟然臉紅了,眼睛看著前方,很認真地說:“剛才的事能忘記吧?”我實在沒忍住,爆笑出聲。他轉身看著我,說:“你這麼笑會後悔的。”我笑得根本停不下來的時候,他捧著我的頭,嘴唇湊了上來。那是我們第一次接吻,在深夜的海邊。我是個從小到大都比較乖的人,遇到蘇先生之前,雖然也曾為了一些帥炸天的男生心動過,但是接吻我真的沒有嘗試過。那一次接吻,我緊張又生澀,親得亂七八糟,章法全無。大概是我表現得實在太差勁了,親到一半,蘇先生挪開了臉,說:“等下。”我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他說:“你彆動,我來。”蘇先生請我三個舍友吃自助餐,趁著他去拿食物,舍友問我:“你和蘇先生誰先主動的?”我說:“是我。”舍友又問我:“是誰先做親密行為的?”我說:“也是我。”舍友一臉詫異地說:“不可能啊,他分明那麼喜歡你!”吃過飯,蘇先生送我們回宿舍,我下車剛要進去,他拉住了我的手,說:“薇薇,等等。”他臉上帶著愧疚,說:“對不起,很多事都是你先主動,那個時候我是怕嚇跑你,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你覺得恰當。”我鼻子酸了下,才知道我和舍友的話原來他聽到了,我說:“我沒在意,我隻是怕如果我不主動,你就被彆人搶走了,但是我也真的曾以為你不想親近我……”他把我拉進懷裡,說:“我忍得何其辛苦……”學校門口有台自助大頭貼紙機。我和舍友總一起去拍大頭貼,有天我拍了一張很滿意的,發給蘇先生看,他說下次一起拍。我一下子就很興奮,因為還從來沒有和他合影過。隔天我就拉著他一起去拍,他研究了一會兒機器,之後喊我:“就拍這張吧。”我一看背景是非常簡單的紅底,心想大概他不喜歡花哨的背景吧,就也歡天喜地地和他合照了一張。後來我們又拍了好多張,我早忘了那張紅底相片哪裡去了。幾年後,我們去登記結婚的時候,蘇先生拿出了那張相片。我一臉震驚,問他:“怎麼會保存這麼久?”他說:“拍的時候就是為了這一刻。”我鼻子突然酸酸的,拍照那時,我們在一起還不滿半年。我跟蘇先生說:“咱倆要是再早點遇見就好了,可以談一場學校裡的戀愛。”他說:“沒什麼不同吧?”我說:“當然很不同啊,在學校偷偷摸摸談戀愛,更有種心驚膽跳、小鹿亂撞的感覺啊。”他笑著看了看我,沒說話。隔天我們倆坐地鐵去看話劇,正值晚高峰,地鐵裡人貼著人,十分擁擠。蘇先生把我圈在臂彎裡,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我。車運行之後,他突然吻我,吻得非常久……車到站,乘客湧動時,我才緩過神來,輕輕地推開他。他目光火熱地看著我,問:“還要更心驚膽跳嗎?”我抿著嘴巴使勁搖頭,心率都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