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緊張,”看她突然間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Cave挺愉快地笑了:“當年何秋霜下嫁給阿陳,Baron包下了你駐唱的那艘遊輪,還記得吧?”他輕笑:“在倫敦留學時我們都是同學,所以那晚,我也在船上。”“1979年?”“是嗎?我算算,”他掐了掐手指:“對,1979年。”你看,際遇多麼可笑——從始至終,她的“丈夫”隻記得1987年在阿陳的靈堂裡見過她,而今碰到了另一位,才經由彆人之口,證實了更早的那場相遇。恩靜垂下頭,順勢掩去了眼底的自嘲:“對不起連先生,我是不會去的。”“是嗎?”Cave作出一副惋惜的樣子:“可怎麼辦呢,我已經決定要幫你了。”“你……”“噓——”一隻長指冷不妨就點到恩靜的紅唇上,驚得她羞惱地往後一退,他才滿意道,“彆急著說‘不’。要知道我Cave連出麵,恐怕全港名媛裡還找不到第二個舍得拒絕的。”簡直放肆又自大!恩靜霍地站起身,也不管自己的腿還受傷包紮著:“抱歉連先生,我不是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名媛,我是‘阮太太’!”“哦?阮……太太?”他玩味。那神情簡直讓人忍無可忍!就在恩靜操起拐杖越過他時,這討厭的人又開口了:“剛剛在‘阮氏’吃早茶遇到Baron,我還以為他身邊的那位才是‘阮太太’呢,真是對不住。”陳恩靜一怔。一秒鐘過後,耳邊又響起拐杖穿行的聲音,餘下倜儻得近乎妖孽的男子勾起唇:“果然秀外慧中啊。嗬,有趣!”第二曲似此星辰非昨夜絕不是個善茬。即使是,也絕對是個難對付的茬——她是說Cave,連楷夫。回到座位時,兩名貴婦的談資已由珠寶轉到了酒店經營,恩靜剛坐下就聽到婆婆說:“我們東仔也算勤力了,一大早就趕到酒店,說是去處理昨晚沒處理完的事。”昨晚沒處理完的事,就是陪何秋霜吃早茶嗎?也許吧,她早應該料到的,即使知道那三十萬的事,即使知道何秋霜騙了他,可,那又怎樣呢?尾隨其後的連楷夫也開口:“可不是?我剛到‘阮氏’吃早茶也碰到他了。”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過恩靜,像是在說著什麼。一整個中午,她都食不知味。餐後婆婆又和連太約了聽歌劇,可恩靜已經沒心情奉陪了。讓阿忠載她到附近的超市,零零種種挑了些媽咪和阮先生喜歡的菜,提回家準備做晚餐時,誰知,竟在廚房裡遇到了阮東廷。他似乎也剛回來,退下了平日裡的黑色西裝,高高大大的男子,穿黑色家居服,米白色圍裙,米白色棉拖,再配著一身純天然的古銅色肌膚——怎麼有人能連在下廚時都這麼好看?“你這眼神是不是在告訴我,在‘阮太太’看來,‘阮先生’有時也是挺有魅力的?”淡淡的嗓音傳過來,他卻連頭也沒抬,讓人分不清是調侃還是什麼。恩靜微微赧顏,有點突兀地咳了兩聲:“今天怎麼這麼早?”“下人不是都放假了?我看你的情況也不方便下廚,就提早下班了。”一邊說著,黑眸下意識地瞥過她被纏上了厚厚白紗布的腳。這麼說來,他是特意回來幫自己做晚餐的?恩靜好錯愕,隻見他脫下了一次性手套,到旁邊挪了塊凳子。恩靜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他已經朝自己走過來,雙臂一伸,一整個地抱起她。“阮先生?”拐杖孤單地在原地倒下,下一瞬,她已安安穩穩地落到凳子上:“晚上吃日本料理,你就坐在這,負責幫我切壽司吧。”可直到話音落下了許久,她也沒有行動。直到他冷凝的眼抬起:“怎麼了?”恩靜才迅速戴上一次性手套:“沒什麼。”中午連楷夫的話再一次闖入她腦裡——“剛剛在‘阮氏’吃早茶遇到Baron,我還以為他身邊的那一位才是‘阮太太’呢。”可她是怎麼回事啊?這夫妻關係有多麼名不副實,不是一開始就說清楚了嗎?為什麼就因為旁人的一聲“阮太太”,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心塞、甚至連唱南音上報的事也突然變得沒那麼緊迫了?“你有心事?”終於,阮東廷擱下了正在割三文魚的刀片,轉頭看著她。恩靜連忙扯出一抹笑:“沒有啊!”就像是要驗證自己“真的沒事”,她麻利地將壽司切成厚薄均勻的小片,又麻利地將它們在碟子上擺成了完美的形狀。一旁阮東廷還在看她,冷不妨地:“拿一塊來我試試。”她甚至連筷子也忘了用,就信手捏起一塊移到他唇邊。大眼隨著這動作自然而然地對上了他的,終於,那雙眼裡複雜的情緒悉數落入他眼裡。“你有事瞞我。”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恩靜垂下頭,頓了片刻,才說:“連楷夫今天去了酒店。”“然後?”“然後,他看到了你和何小姐在一起。我是覺得,”她有些猶豫地咬了咬唇,才又說:“最近狗仔跟得那麼緊,你們要不要……小心一點?”一溜發絲順著她細瘦的臉頰滑了下來,擋住他探查的目光。可阮東廷卻沒有因此轉移視線,他還是盯著她,盯著那從發絲空隙間透出來的眼鼻,許久後,伸出手,替她將溜下來的發絲挽回到耳後方:“隻是這樣嗎?”“嗯。”“可為什麼……你看上去這麼難過?”這話沒說完,他已經手一用力,扳過了她麵孔,“告訴我,剛剛發生了什麼?就在你們吃飯的餐廳裡。”“啊?”“老實告訴我。”他欺身向前,兩人的距離突然近得足以讓她聞得到他腮邊淡淡的剃須水味。恩靜的心跳得好快:“阮先生……”可話未說完就被打斷,這張英俊的臉逼下來,毫無預兆地,令人吃驚地,莫名其妙地——他的鼻貼上了她鼻尖。歌劇裡,電視劇裡,愛情電影裡,所有男人的唇覆上女人之前,就是這樣的動作這樣的神情吧——他突然欺近她的身,他突然捧住她的臉,他英俊的麵孔突然朝她移下來——然後:“再不老實交代,你會反悔得寧願今天沒在廚房出現過。”輕柔,低嗄,眼裡——冷芒如箭!陳恩靜怔住。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的,完全不是。他隻是用一種溫存的表象包裹著內裡的銳利森冷,而那份冷,不偏不倚,指向的正是她!“你看上去就像是要哭出來了,”阮東廷的鼻抵著她的,“真的想由我來說嗎?”一張照片不知從哪冒出來,伴著他陡然冷鷙的聲音,攤到她瞪大的眼瞳前。那是連凱夫,還有她!就在中午吃飯的餐廳裡,就是那最親密的一幕——那姓連的將手探到她唇上……“你找人跟蹤我?”很快,恩靜反應過來了。難怪他今天會這麼莫名其妙,原來——原來是這個!阮東廷冷嗤:“不是‘跟蹤’,是‘保護’。要不是最近事端太多你又傷了腳,我何必這麼做?這下倒好,竟讓人拍到了這個。”他口吻淡淡。她卻緊張了起來:“不是的,你誤會了!會有這個場麵隻是……”“不必解釋,我沒興趣聽這個。”阮東廷卻打斷她,為了在監控麵前維持“夫妻恩愛”的景象,整個人還那麼近地粘在恩靜身上:“不過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還是給你個忠告:那種是個女人就能睡的花花公子,你最好給我離他遠一點。”“阮先生……”“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他口氣低沉,“那家夥最大的愛好就是和我分享同一個女人。初到英國時,我們不知道一起睡過了多少金發妞,而你,如果鬥膽頂著‘阮太太’的名成為下一個類似的角色,又在這個關頭被媒體抓包……”電光石火隻一瞬,漸冷的眸子變成了徹底的冷硬。“我沒有!”他薄涼的唇角微勾,說完了那句被她打斷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話畢,高大的身軀抽開來,令人心驚的是,唇角甚至還是掛著笑的。從頭到尾,在監控器裡的他,從容,優雅,與她親密得宛如每一對熱戀中的愛侶。而那監控器也儘職而沉默地立在那,很完美地,記錄下阮生阮太剛剛“親密調情”的信息。就是這樣了,在婚後的第三年,在她與他的關係似乎有了一點點進展時,一切,又回到了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