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卻非昨夜。明明是一樣的麵孔,一樣的人,卻已經沒有了昨夜的溫存。兩天的懲罰過去後,恩靜再也沒有踏進過廚房。那監控大概是沒拍到什麼有價值的畫麵,所以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也不見有八卦雜誌曝出什麼“阮家內幕”。敵不動,我不動,基於這原則,恩靜和阮東廷極有默契地,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他們發現監控器的事。隻是默契歸默契,自那兩天結束後,他們又恢複回相敬如冰的狀態。不,什麼叫“相敬如冰”?他們現在簡直比相敬如冰還要“冰”:自那次爭執後,阮東廷再也沒和她說過話,每回碰麵,他都冷著一張臉,而她則垂著頭,默不作聲地走過。日子冷寂如斯,仿佛永遠也不會有儘頭。而她漸漸地,也再一次習慣了在外頂著“阮太”之名,關起門來卻猶如陌路的日子。直到她生日的前夕。在晚餐桌上,當阮家上下都在場時,阮生突然對恩靜說:“今年的生日提前一天過吧。”可能是太久沒聽到他同自己說話了吧,一時間,恩靜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倒是秀玉先開口:“怎麼了?好端端的乾嗎提前過生日?”“廣州新開的酒店出了點問題,我得提早過去處理。”於是事情便這麼拍板定下。其實恩靜也沒異議。既然提前一天,她便提前一天去訂蛋糕、挑菜色、選娛樂節目。媽咪最喜歡音樂,所以家裡不論誰過生日,吃飽喝足後,一家子總要出去看歌劇聽樂曲,不過今年恩靜說:“不出去了,媽咪,我要給你一個驚喜。”於是接下去的兩天,她總神出鬼沒。秀玉讓俊仔偷偷去探了底細,才知原來這好媳婦為了能在生日那天給她唱一段南音,天天窩在房間裡,練起擱置了好久的音樂。可事實上,當一切準備就緒,生日宴那天到來時,阮東廷卻缺席了——“酒店臨時有些事,恩靜,今晚我就不回去了。”毫無愧疚感的“通知”從電話那端傳來,就在眾人全集中到大廳、等著先生回來陪太太吹蠟燭的時候。恩靜默默地掛上了電話。“怎麼了?”“阮先……阿東說,他有事回不來了。”秀玉挑起眉,俊仔張大口,一家子下人瞬時間,全都麵麵相覷。隻有初雲從喉間逸出了句冷哼:“可憐喲,白忙活了好幾天!”“二姐!”俊仔瞪她。“乾嗎?說錯了嗎?”沒,當然沒說錯,估計下人們此時也是同樣個感慨,隻不過心裡暗忖著,沒像她這麼說出來罷了。“其實呢,也不是想象不到的,秋霜姐姐現在還住在酒店呢,大哥怎麼可能回來陪這麼個名不副實的‘太太’過生日……”“夠了!”這下連秀玉也聽不下去了,威嚴的目光和俊仔的怒氣一同拋了過去,阮初雲這才訥訥地閉了嘴,隻是眼角瞥過恩靜時,依舊有不以為意的光。原本好好的生日宴就在這種氛圍下靜靜地開始,慘淡地結束。半個小時還不到,秀玉就稱頭痛:“恩靜,你到張醫師那兒去給我拿一劑阿司匹林。”依舊是阿忠開的車,可這晚的路線卻令恩靜疑惑——張醫師那兒哪是往這邊走的?這條路通往的分明是“阮氏”嘛!沒錯,阿忠最後的確是在“阮氏”門口停車的:“太太,其實,今晚有一個驚喜。”“什麼?”阿忠卻不說話了,隻是揣了一臉神秘的笑,帶著恩靜走進了酒店——38樓,01號,阿忠拿起門卡刷開門:“太太,進去吧,阮先生在裡頭等你。”恩靜震驚了!房內竟是浪漫的燭光與蛋糕,有人熄了滿房間的燈火,隻蛋糕盛放的那張桌上,小小台燈朦朧地亮著,暖了這一室。明明一小時之前——不,不,明明一小時又二十五分鐘之前,那把冷淡又毫無愧疚感的聲音告訴她“酒店臨時有事”,明明他用最冷淡也最無愧疚感的聲音忽略了她今晚過生日的事實,可此時此刻,那把聲音的擁有者就站在桌前,在蛋糕麵前,聽到腳步聲後,回過頭來——“過來。”他朝她招招手。這演的又是哪一出?恩靜沒有過去,隻是怔怔地站在那兒,看著兩米開外的高大身軀,看著他不緊不慢地往杯中注入酒,看著他如同世界上最偉大的導演,一手操持著這莫名其妙的劇情:“從酒窖裡挑了這一支乾紅,來嘗嘗,我親手釀的。”久聞阮家的地下酒窖裡多是阮生親手釀製的美酒,她雖鮮少去酒窖,卻也耳濡目染,知他釀酒的功力一流。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這燈光曖昧,美酒加蛋糕,儼然一派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為什麼?“你生日,不是麼?”阮東廷栓上了酒塞。“可你不是說今晚有事……”“是有事。”恩靜頓了一下。“準備這些不算是‘事’?”她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他的意思是,今晚之所以不回家,就是為了留在酒店裡準備這些東西嗎?可她和他之間、她和他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啊!結婚那麼久,關係永遠隻停在表麵化的“阮生阮太”,再加上之前在廚房裡的爭執,他們已經好久沒說過話了吧?怎麼突然間……這廂她還滿腦子疑問,那廂他已抬手,看了眼腕表:“再一分鐘就是十二點了,來,過來許願。”微薰的酒香蕩漾在周遭,蛋糕上隻簡單地燃了支蠟燭,在蠟燭燃到三分之二時,恩靜才走過去。男人就在她身後,一手一杯微薰的酒。在他的目光示意下,她有些羞赧地一麵扣起十指,一麵同他說:“按我們泉州的習俗,前兩個願望都是要說出來的。”“我知道。”他點頭。她這才閉起眼睛:“第一,願媽咪和我的父母身體健康;第二,願俊仔快樂成長。”第三個願望,她留在了心中。阮東廷卻在她許完願後問:“沒有祝福初雲,可以理解為她對你不好,那……沒有祝福我呢?”“啊?”她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阮東廷的意思。也不知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反正那廝開不開玩笑都是那副麵癱樣,恩靜就當作他是在說笑了,所以也半開玩笑似地說:“你怎麼知道第三個願望不是祝福你?”“是嗎?”是嗎?是,她不想騙自己,那第三個願望,是“夫妻和睦,到白頭”。可是,要怎麼回答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