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江祁說:“我這邊有一個還算輕鬆的兼職,你先休息兩天,等身體好了,到這個地址找我。”他遞給她一張名片。許軼川看也不看便收了,低聲道:“再見。”揣著一腦門官司回去,關上家門才覺得到了安全地帶,鬆了口氣。許軼川覺得心情大好,關上門,踏踏實實地睡足了兩天。然後路曼舒駕到,喊她去拍模卡。作為一個不修邊幅的人,許軼川的鏡頭感幾乎是零。攝影師讓她笑,她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臉僵屍相。攝影師讓她性感,她站在鏡頭前表演了滿分的手足無措。攝影師最後絕望地讓她乾脆做生活常態,這回許軼川就找到感覺了。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垂頭拿了手機玩貪吃蛇,時而皺眉時而平靜,過會兒攝影師把手機拿走,她就側躺在椅背上閉目小憩,總之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攝影師沒再說什麼,隻顧抓拍:她和路曼舒說話,她拎著自己的裙子一臉嫌棄,她忽然想到什麼兩難的選擇黯然失神……總之成片出來後,居然意外地效果喜人。圍觀了全程的路曼舒表示,骨架好的人怎麼拍都不會醜,真是羨慕不已。許軼川一身華服從燈光下走出來,用慘不忍睹的表情不遺餘力地展示她此刻的想法:老子有生之年再也不想乾這種事了。於是兼職模特這種想法,就此告終。路曼舒揉了揉她短不拉幾的頭發,歎氣。卸了妝之後的許軼川其實更有種純淨的美,換回習慣的帽衫長褲,她渾身散了架一般呼了口氣,馬不停蹄要打道回府,忽然一個電話又把她似箭的歸心兜頭攔住。3106在屏幕上閃爍。江祁問:“怎麼不接我電話?”許軼川如實回答在睡覺,消失兩天,這個理由也實在牽強。江祁似乎是嗤笑了一聲,卻沒難為她,問道:“現在休息好了嗎?來我這兒。”許軼川慢騰騰地想到,哦,那張名片哪兒去了?好在江祁似乎知道她早就把地址弄丟了,重新報了一遍,讓她過來。“97”算是整個A市比較專業的私人滑板場地。巨型的U形池材質上等,價格昂貴,無論是街滑道還是平地,都是國外請來的專家精密測量,細致打造。場地旁擠滿了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大家都在仰頭看著U池上飛速躍起的身影,腳下翻騰的滑板讓人眼花繚亂,引得旁人連連驚呼。女孩下了U池,走到教練的跟前:“老師,您看我的水平,在TD排得上號嗎?”這教練叫李元亨,也算是TD的開國功臣,以前是職業選手,二十七歲退役後就一直跟葉城做滑板俱樂部,TD每年的選拔都要先過他這關。李元亨瞧她半天,偏頭和身邊的助理說:“叫下一個。”女孩臉色一變,抬手啪地按在助理將要打叉的本子上:“老師。”李元亨不妨女孩的無禮舉動,一時想要發怒。“你踩著85A的輪子溜大街?”那低沉倨傲的聲線太過標誌性,眾人甚至不用抬眼細看,就各自收斂了神色。江祁雙手插著兜站在門口,這時候緩步走進來。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江祁身後居然跟了一個短發女孩。他今日沒有穿黑,白襯衫牛仔褲熨帖合體,很合他二十出頭的年紀。那短發女孩穿得極為隨意,清湯掛麵,神情淡淡,似乎沒感覺到四周的眼光。兩人走得很慢。場子裡熟悉江祁步速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江祁是在放慢速度等身後的人跟上。李元亨看了一眼女孩,才朝門口迎上去。“祁少,咱們借您的地方選新人,沒有打攪吧?”這滑板場的地皮原也是江家還沒開發的廢地,地段有些偏,傍在一處不出名的景區山腳邊,離了商圈十萬八千裡,因此一直擱置著。江祁十九歲拿了全國滑板騰躍冠軍,獎金都砸在滑板場上頭,還好說歹說問姐姐借了不少。因此像TD這樣的大俱樂部,有時場地不夠,也要厚著臉皮來借。江祁抬手和李元亨擊掌,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走到那來考試的女孩跟前,劈手奪過女孩手裡的滑板,翻過來,指尖彈了彈輪子,麵無表情。“外行犯的錯誤。”女孩之前敢對著教練無禮,這時候反倒麵紅耳赤起來。江祁瞧著她半笑不笑地道:“技巧不錯。事先沒測板,倒能踩出幾個花兒來。”“學長,”女孩垂著頭囁嚅道,“我是A大一年級的新生,我高中的時候就……”“就喜歡我?”江祁話一出口,周圍正噤聲看熱鬨的人頓時爆發出一陣笑聲。許軼川無語地在旁圍觀,心裡在和自己默默道歉:我錯了,他不是中二病,是癌。女孩被當場戳破心思,手足無措,持續臉紅。江祁麵不改色地道:“進了TD以後,輪子彆亂安,話也彆亂說。”手上一拋,那滑板在空中翻了個個兒,女孩手忙腳亂地接住。圍觀的候選人臉色各異,女孩一聲驚呼沒敢喊出來,但大家都聽懂了江祁的意思。這位TD大神,三言兩語間就欽點了一位新人。然而這位大神,泡過的新人也不在少數……李元亨的臉色不太好看,拿著本子要說什麼,江祁一句話又把他堵回去了。“告訴葉老板,下個月我忙,沒時間來看著,要是再不打招呼就來白蹭地方,我一定收錢。”這回李元亨就不好說什麼了,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待江祁和許軼川完完全全走出去,李元亨才轉過頭來正眼瞧那被欽點的新人女孩,上下打量一番後,發出一聲冷笑。“叫什麼?”“顧珊。”教練轉頭向助手道:“給她記上。”說完甩手便走。顧珊急忙跟了兩步:“老師,我真的可以進TD了嗎?”教練腳步頓住,跟到身側的女孩正眼巴巴地看著他,不由得歎了口氣。“我曉得你們這些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心裡都在打什麼主意……”李元亨有點不忍似的奉勸,“但都沒用!像你這樣的,那位經手了沒十個也有八個,人送外號,十日上壘,沒看人家身邊現在就跟著一個嗎?要來,就好好練,彆起什麼不該起的念想。”顧珊站在原地,臉上慢慢浮現出失望的神色。過了半晌,她說:“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