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開他們這幾個晚上都在一家叫POISON的酒吧裡廝混,我打了車過去,就見店門口站了好幾對癡男怨女,無所顧忌地接著吻。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看似有些格格不入,好在我衣著不夠性感,容貌也不夠豔麗,並沒有人來和我搭訕。我很快找到了秦雲開,他們一群黑頭發黃皮膚的人在一群洋人中間,要發現他們一點都不難。秦舒先看到了我,正要動手去推秦雲開,我比著手勢製止了她,想到秦雲開背後給他一個驚喜。秦舒看到了我,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我,比如正站在桌上跳著熱舞的顏婧。半年不見,她的穿著變得性感妖嬈,一個貼身短款小背心幾乎隻能遮住重要部位,底下搭配的短褲更是短到了極致。她像一根柳條一樣扭動著肢體,緩緩跪在桌上,慢慢地爬到了秦雲開的身上,雙手鉤住了他的脖子,桌子上的人情緒高漲地跳起來鼓掌,隻有秦舒咬牙切齒地回過頭,擔憂地看了我一眼。而我的眼裡隻有顏婧和秦雲開,顏婧的身材很好,整個身體幾乎貼在了秦雲開身上,她這種女人,理應會讓不少男人熱血沸騰,隻是那是我的雲開啊。我沒有辦法再看下去,慌不擇路地找了個看似出口的地方鑽了出去,但我沒想到那路沒有通往出口,而是通往洗手間。我咬著牙,忍住沒來得及掉下的眼淚,想找個格間躲起來。我走進去,剛想轉身關門,就有一隻手按住了門。我第一反應便以為是秦雲開,然而抬起頭,卻是一個陌生的外國男人,虎背熊腰,似乎喝了不少酒,滿身的酒氣。“Hey,why are you here?It is men's cloakroom!”(你在這裡乾嗎?這裡是男廁!)我剛才慌裡慌張地逃跑,確實沒有看標誌就闖了進來。我忙不迭地道歉,就想儘快離開。誰知道那金發男人一把擋住了我的去路。“Don't go,let me have some fun.”(彆走,陪我玩玩。)男廁裡燈光昏暗,他又喝得爛醉,大約連我的樣子都沒看清,就將我當成是來獵豔的女人。我耐著性子和他解釋,誰知他聽都不聽,就伸手摟住我的腰,將我壓在了隔間的牆壁上。我終於意識到和眼前的人是說不通的,放聲尖叫起來,然而外頭是沸騰的音樂,廁所外又是尋樂的情侶,沒有人來解救我。眼前的男人力大無窮,已經扯開了我的外套,低頭在我脖頸間吮吸,任我拳打腳踢都沒辦法撼動他分毫。他的手移向我腿間的時候,我整個人腦子瞬間空白一片,心裡的絕望幾乎要溢出來,我以為我要完了。然而下一刻,他被一股大力扯了出去,用力地砸向洗漱台的大理石。扯他的人麵如修羅,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我顫抖著嘴唇,幾乎就要哭出來:“雲開……”秦雲開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聲音,他的每一拳都砸在了那個男人身上,用儘全力惡狠狠地砸去。後麵魚貫湧入的人紛紛去拉他。“雲開!你瘋了,要出人命的!”秦雲開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被拉住的手不住地掙紮:“我就是要他的命!”秦舒跟在後頭衝進來,看了看我衣衫不整的樣子,立刻了然,先是衝過來替我整了整衣服,這才對著秦雲開吼:“你坐牢了,嶽茗怎麼辦?!”聽到我的名字,秦雲開才漸漸安靜下來。秦舒歎了口氣:“你送嶽茗回去,這裡我來處理。”秦雲開抬頭看了躺在地上呻吟的人一眼,過來擁住我,撥開人群走了出去。我們一路無話,他隻是一路都把我抱在懷裡,輕易不肯鬆手。直到我們抵達了公寓,他才終於開了口:“嶽茗……”我們剛踏入公寓,燈沒來得及開,黑暗中隻有窗外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然而這點光卻足以讓我看清秦雲開紅透的眼。他在黑暗中突然用力地抱緊我,渾身都在顫抖:“對不起,對不起!”我筋疲力儘,一時間忽然覺得心如止水,連句沒關係都沒有和他說,就如同鬼魅般飄進了房間裡,一夜噩夢。那晚之後,秦雲開替我請了假,他也沒有再出門,整天都在公寓裡守著我,怯怯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秦雲開。秦舒來找我,聊天似的提起:“那天晚上那個男人最後被我們用錢解決了,本身底子就不乾淨,自然不敢鬨進警察局,你放心吧,雲開沒事的。”我抿著嘴不說話,秦舒就歎了口氣:“我知道那小子的脾氣,他有事總是硬扛著,估計也沒跟你解釋。”我知道她說的是那晚顏婧的事,悶悶地回答:“他有什麼好解釋的,他從來都是這樣。”秦舒“嘖”了一聲:“你知道我從來都是幫理不幫親的,雲開和你在一起後變了多少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咬著牙:“所以顏婧是特殊嗎?”秦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要是特殊就不必等到現在了!臭小子前幾天不是和你吵架了嗎,整天黑著一張臉誰也不理,那天晚上他們打賭,誰能讓他換個樣子,甚至表情變一變,就算贏,然後就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秦舒伸手掐了掐我的臉:“後來我告訴他你來了,他開心得快飛起來,毫不猶豫就去追你。他要是不緊張你,何必要去和人拚命?”我知道自己其實不占理,秦舒的一席話,說得我什麼脾氣都沒有了。秦舒拍了拍我的肩膀:“反正我要出門三天,這三天我就不回來了,你們好好修補關係,回來後我看誰還黑著臉我揍誰!”說完她就真的拉著行李箱走了,一刻也沒有耽擱。我在房間裡坐了半天,終於打定主意要主動求和。秦雲開正在廳裡,破天荒地在用功,看見我來了,還是那副怯怯的樣子,生怕惹惱了我。我在他身邊坐下,想不著痕跡地開口和好,卻半天找不到話,就隨手在他背包裡抓了一本雜誌出來翻。這一翻直接讓我目瞪口呆,這本也不知道是什麼雜誌,入眼都是高清無碼的圖,一男一女赤裸地擁在一起,活色生香的。秦雲開假裝在用功,實際上眼角的餘光都在偷看我,見我翻到那本雜誌,立刻跳了起來,從我手裡奪了過去。我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這是什麼東西?”秦雲開還理直氣壯地說:“這不是我的,是那群臭小子塞我背包裡的。”我和秦雲開雖然交往了有半年,在舊金山的大街小巷旁若無人地擁吻過,但到底沒有走到那一步,我此刻極不自在起來,一想起那些圖片就臉紅心跳。我飛快地逃開:“我……我先去做晚餐。”我借口躲在廚房近兩個小時,做完了晚餐,還是不可避免地要和他麵對麵。秦雲開知道我氣消了,竟然肥著膽子來調侃我:“不就情色雜誌嗎,這在歐美很正常的,你有必要臉紅到現在嗎?”我想起他從前萬花叢中過的樣子,心裡不平衡起來,抬頭瞪他:“所以……你……你很有經驗嗎?!”秦雲開眨著眼睛看我:“這個問題?要不你親自來檢驗一下?”我嚇得跳起來,慌慌張張就要躲。秦雲開有意逗我,故意起身追我,從背後將我抱住,一用力,我就隨他滾倒在地毯上。他將我的手按在頭頂,故意笑得邪氣:“落我手上了,要任由我處置。”我不輕易服軟,瞪著他不說話,他便傾身來吻我。他似乎剛漱過口,齒唇間都是薄荷的味道,又辣又涼。我們冷戰數日,又鬨了幾日彆扭,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親近過,他吻我時便格外溫柔,動作輕緩,生怕我在他唇舌之間化掉了。他緩緩抽離時,我再也忍不住,撇著嘴說了一句:“雲開,我好想你。”他眼神一暗,又吻了下來,這次的吻又凶又重,絲毫不給我喘息的機會。燈光昏黃,我迷迷糊糊中隻覺得自己幾乎要缺氧了,秦雲開卻終於放開了我,抬起頭吻我的額頭、我的鼻梁,一寸一寸往下。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伸進我衣服下擺,手指在我腰間遊走,緩緩往上,又酥又癢。我渾身癱軟地任由他擺弄,而他的吻落於我脖間時,卻猛地停下來。他微喘著氣看我:“嶽茗,抱歉,我不應該,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會強迫你……”我知道他是看到了那天金發男人留在我脖間的吻痕,很淺,卻還未完全消退。他想要起身,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伸出手鉤住了他的脖子:“雲開,沒關係的。”我知道我和他總會有這樣一步,我一點都不願意抗拒他,我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我鼓足了勇氣,仰起頭主動去吻他,他的眼睛通紅,似乎發了狠,再也不肯鬆口。在最後一刻,秦雲開微喘著停住了動作,似乎竭儘全力才忍耐住:“嶽茗,你要後悔還來得及。”事實上,我從來沒有那樣清醒過,我輕輕搖了搖頭:“雲開,我隻會是你的,隻能是你的。”……那夜在記憶中無比漫長,似乎永遠都不會天亮,秦雲開和我似乎能永遠在一起。我躺在秦雲開的懷中,聽著他均勻的呼吸,望向窗外的天色。舊金山的夜怎麼會這樣長,我睜著眼睛等天光,直到黑色的天幕逐漸轉藍,又漸漸轉白,仿若一場大夢過去。我閉上眼,又睜開眼,才發現,我早已不在2009年的舊金山。此刻是2016年,秦雲開就在我身旁,可是,我們都再也不是從前的模樣。曾經我希望我們能永遠在一起,而如今,我希望我們再也不要相見。我拉開秦雲開的手,他的酒還未醒,睡得昏天暗地。我偷偷起身,穿過秦家的前門,走出秦家的院子。我走在萬籟俱寂的路上,看著天邊慢慢露出金色的輪廓,如同我很久以前和秦雲開看過的那一場日出,可再像也不是當初。年少時的我和秦雲開,都停留在了那一年。我站定腳步,卻始終沒有回頭。就這樣吧,秦雲開,但願不要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