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一諾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激動,縮緊的心臟怦然舒展,度過了最開始的難受,她艱難地張開緊咬的牙根:“你沒事,太……”你沒事,太好了。徐承意長臂一攬,將她抱入懷裡。他的擁抱總是短促猛烈,然後是無儘的溫柔。薑一諾瞪大眼睛,他特有的體香裹挾著水汽的濕冷撲鼻而來,她能清楚地聽到他結實有力的心跳聲。不得不承認,切實的肢體接觸才是感受對方最直接的方式。薑一諾拽過他的衣角,貪婪地感覺這樣真切的體溫,聽到徐承意低聲問:“有沒受傷?”“沒。”“有沒被欺負?”“沒。”徐承意得到確切的答案後,更加用力地將她抱緊。薑一諾緩緩抬頭,迎上徐承意關切炙熱的眼神,鼓起勇氣道:“徐承意,我喜歡你。”徐承意怔住了。“在烏本橋上你不是問我,是不是喜歡你嗎?我說,我喜歡你!”她不想問,徐承意,你是不是口是心非地喜歡我;徐承意,我是不是可以喜歡你;在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後,她的心亂得不像話。薑一諾從未這般深切地感受過:原來告白一個人,是兵荒馬亂、機不可失的。徐承意望著薑一諾篤定又誠摯的神情,一眼萬年。想他曾是A41部隊裡蔣雨最引以為傲的得力手下,想他曾麵對上千敵軍從來都是迎難而上。可麵對她,他卻已經做了一次逃兵。這一次他似乎避無可避。徐承意捧過薑一諾的臉,低垂的眸色逐漸溫柔。忽地,他捕捉到出現在門口的唐樹。唐樹提著行李箱逆光駐足,看到徐承意的那一刻,他那詫異的眼神難以掩飾。徐承意一怔,問薑一諾:“你們要走?”薑一諾剛想說話,唐樹已經快步走過來,語氣急切:“尚楓的鬼話你們也信?根本沒有什麼三天後交易這回事。既然你已經安全回來,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再說。”說話間,天空中傳來轟轟的聲響。漆黑的夜空中,隱約能看到慢慢逼近地麵的直升機。唐樹催促薑一諾快走,徐承意作勢緊隨其後。盯著三十米開外的直升機,徐承意的思緒和旋轉的槳葉一般飛速旋轉。唐樹簡短的三言兩語,信息量太多。他已經知道尚楓住院時透露的消息,也側麵交代了他也在找芯片的事實。看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薑一諾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且不說他講的是不是事實,但現在芯片還在自己身上,不管是尚楓也好,蔣雨也好,都會找機會再次出現。當務之急,離開的確是最好的安排,順便還可以知道唐樹下一步會做什麼。這樣想著,徐承意毫不猶豫地攀上了機艙。薑一諾坐在最中間。直升機飛至上空,她大聲地問唐樹:“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唐樹諱莫如深地看向閉目養神的徐承意:“日本。”J集團的總部在日本。直升機直接停在唐樹公寓的屋頂。這間樓頂彆墅,和緬甸的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約莫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的空中花園,一望無垠,能儘攬東京全貌。智能的玻璃擋板,在下雨天的時候可以自動構建成三角屋簷,很好地保護裡邊的高檔家具和精巧盆栽。通過這個空中花園進入內部,踩著透明的玻璃樓梯,來到盤旋處就可以看到客廳,黑白灰三色的工業風把唐樹乾練內斂的風格推向極致。沒有多餘的顏色,也沒有多餘的溫度。再加上唐樹不經常在這裡住,連最有煙火氣的開放式廚房都跳躍著純擺設的藝術感。其實薑一諾對這裡的一切並不陌生,當初唐樹裝修的時候,大到風格設計,小到一根螺絲,都是通過郵件和她徹夜商定的。那時候薑一諾忙著診所的事,晚上回去還要幫他出裝修意見,沒少吐槽他請的裝修團隊算是白拿錢了。徐承意並沒多少興趣仔細觀賞這座令人咋舌的豪宅,而是看向唐樹:“我需要可以被查到的身份。”在緬甸的時候,被查到身份就拉著某人跑的情況在日本肯定是行不通的。要一個身份是當務之急,徐承意認為這對手眼通天的唐樹來說不是什麼問題。唐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跟我來。”看到就要跟上來的薑一諾,徐承意轉身笑著戳了戳她的額頭:“坐了七個小時的飛機,你去弄點吃的吧。我想吃糖醋魚,上次都沒吃到。”薑一諾摸了摸額頭,心裡軟軟地陷下去一塊,臉開始微微發燙……某人這是在撒嬌嗎?從緬甸到日本,飛了近七個小時,三個人都保持沉默到現在。剛才他這麼一笑,很像是在回應她的告白。薑一諾呆站在原地,融化成糖。隨唐樹到書房,徐承意關上門。扭頭的瞬間,一記帶著拳風的拳頭揮過來。徐承意的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徐承意摸摸臉頰,幸好不是打的被薑一諾補牙的那一邊。下一秒唐樹就揪過徐承意的衣領,低喝質問:“芯片在哪裡?”徐承意勾唇,看似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唐樹,打起人來倒毫不含糊。他目光玩味地落在衣領上白皙修長的手,幽幽地道:“唐先生,你想清楚了,論單打獨鬥你可不是我的對手。”唐樹沒有鬆開手,也淡淡地勾唇:“想要身份,就把芯片交出來。”徐承意直視他:“你知道芯片裡的內容?”唐樹挑眉,不置可否。徐承意又問:“一諾知道你在助紂為虐嗎?”唐樹蹙眉。說時遲那時快,徐承意抓過他的手,利落地反方向扭開。唐樹略微狼狽地後退兩步,吃疼地握住手腕。徐承意理了理皺掉的衣領:“唐先生,做彆人的傀儡做久了,是會失去自我的。”唐樹譏諷哼笑:“那你呢?死過一次,沒了身份,依然還要相信那所謂的服從是軍人的天職嗎?!”徐承意討厭唐樹,從第一次見到就開始討厭上了。因為唐樹是那種他最討厭的人——溫文爾雅的皮囊包裹著沉默如水的算計,一雙閃耀生輝的眸子深不見底,言談之間,一著不慎就可以取走你的性命。不過現在,徐承意的眸色暗了暗,沒去反駁他的話,重新回到自己的重點:“你給我身份,於你於一諾都是安全的保障,希望你認真考慮。”唐樹雙手插在口袋中,儒雅的眉眼忽地亮起捉摸不透的笑意:“其實我對芯片根本就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隻是一諾。”“沒錯,我和尚楓一樣都接到了上司的指令,拿到這枚芯片。隻要我完成任務就可以從J集團提前退休,可見這芯片的重要性。你過慣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原本就不屬於這個秩序的世界,冒險對你來說隻是生活的調料劑。而我隻想帶給一諾安穩的生活,她不該碰到你,不該擔驚受怕,不該因為你失去對生活的掌控。”唐樹雙手撐在桌麵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動武,他不在行;可是動嘴,他很在行。洞察人心,他更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