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淩楠。你以前認得我？”淩楠覺得有趣，回了一句。“以前讀過你幾本書。小婦人之言，也頗為有趣。”淩楠少時也愛動筆，後來為了成全路子明的事業，同時也有了蒙蒙，就不再寫書，她當年寫書雖然小有名氣，但印刷有限，難得對方竟讀過，雖然被對方說為“小婦人之言”，倒也沒沒什麼抵觸，隻笑了笑。“關於《贅物》的授權…”“能當麵說嗎？”淩楠愣了一下。“我在北京。我想和你當麵談。”雖然這個要求很唐突，淩楠想了想合同上的違約金，又覺得見麵談也更顯誠意，於是答應了下來。～～淩楠和許栩約在老北京一家老餐廳，這裡維持著七八十年代的風貌，在溫柔的橘黃燈光下，頗有幾分懷舊氣息。許栩準時到達。淩楠正在位置上翻看菜單，抬頭看到他，許栩看上去比實際年輕，他的身材沒有發福，頭發也沒有掉落，比身份證上照片少了幾分桀驁，卻多了幾分世俗的溫和。“你好，我是許栩。”“你好，我是淩楠。”她起身，禮貌欠身。兩人坐下。“默神看上去很年輕。”“你狀態看上去也不錯。”兩人商務客套。“最近你和路子明的事很熱鬨。”許栩倒不迂回。淩楠赧然，“讓你見笑了。”許栩說道：“你的反擊也很漂亮。”淩楠不願與陌生人討論私人話題，就轉過話語道，“許先生的《贅物》很精彩，很多專業術語，許先生是金融圈的人？”“做點小生意罷了。”許栩打著太極，他看似溫和，卻滴水不漏。“關於授權…”“先不說這個，”許栩說道，“我想著能和淩小姐見麵，連早飯也沒吃，現在想先點餐可以嗎？”淩楠看了下手表顯示的12點鐘，心道：明明是頭部作者，年入百萬的人，怎麼可能為了這頓飯連早飯也不吃，看來他是沒什麼誠心和我談合同的事。許栩似讀懂了淩楠眼神，卻偏偏笑得坦然，“想到要見淩小姐，早飯也來不及吃，這可是我的誠意。”淩楠自是不信。許栩微笑著說道：“人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個體，沒有人能說能克製住所有的誘惑——我想那並不是人，而是神了吧。你我都是凡塵俗世中的人，逃不了這喜怒哀樂和凡塵誘惑，隻是有些人就此沉迷，而有些人卻總按耐不住思考。這些思考的人，就是所謂的清醒者，而清醒的人，總是痛苦的。你說是吧？”淩楠卻聽得雲裡霧裡，更認定他是胡謅逃避簽約的問題，隻是他若無心，完全可以避而不見，卻不知他這趟見麵意欲何為。許栩笑了笑，“其實我也挺熟悉路子明的。我想那個時候應該差不多是十五年前了吧，他還很年輕，卻已經在作家圈子裡小有名氣，而我卻隻不過是個給他捉刀的寫手，沒有名氣，甚至連名字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現在我的作品上。那個時候我在作者堆裡看著他——他看上去那麼年輕，那麼泛著活力，而又那麼才華橫溢——那個時候我在妒忌地想，為什麼有些人可以輕易擁有的東西，而我花了那麼多的努力卻也無法得到？”淩楠怔了一下，說道：“我真的沒想到默神也有過這樣的歲月。”許栩麵上有一絲嘲諷：“是啊，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也有這樣的歲月，那樣幼稚單純和輕狂過。那個時候我剛大學畢業，以為靠著自己的筆杆子能給自己帶來優越的生活，我猶如一隻困獸，把自己丟在北京那個狹小陰暗的地下室裡筆綴不更，但是到最後……我什麼也沒得到，我對自己失望透了，於是我幾乎是連夜丟棄了我北京的生活去了廣州，我是在那裡重新開始我的人生的。”淩楠怔怔地望著他，突然問道：“你後悔嗎？”“後悔什麼，你是指我放棄寫作去從商？如果是指這一點，那麼我會說我並不後悔，如果我還在從事著我不可能會成功的事業，我可能到現在還在懷疑自己。但是我可能有些後悔，當時我太失敗，太自卑，以至於不敢和個暗戀的姑娘說聲喜歡。這一轉身差點就錯過一輩子。”淩楠怔怔地說道：“我在想，有一天路子明在足夠老的時候回憶往事，他會不會也會後悔在這個時候他離開我。”“你要讓他後悔，就該讓他從現在就開始後悔，不要等著他年華老去良心發現的時候再去後悔。你的成功快樂就是讓他後悔最佳的利器。”淩楠也不知自己怎麼跟個陌生人就說這許多，她趕緊低了頭，拿塑膠管子攪拌飲料。 “話說了這麼多，其實你當年也算小才女，追你人那麼多，你怎麼就選了路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