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華青詞淚儘闌乾,訝異令她忍不住奔上前去,“你說什麼,我二姐被人劫走了?”“詞姐兒,彆慌。”華青衿生怕此刻身為王妃的華青詞被宮內人指摘失禮,也忍不住扶著腰身站起來,阻止華青詞的衝動,然後把目光拋到前來稟報的侍衛身上:“你們可知道是何人所為?”侍衛越發地恐懼:“回司寶婦,奴才不知。”一殿眾人,似乎隻有丁北宓緘默不語,像是預知到了一切,但她還要故作驚異地一並討問:“還真是一幫蠢貨,絲毫的用處都沒有!”“敢到大理寺劫獄的,必非尋常之輩。”曲舯弈也無法安心落座,他看到了丁北宓從平靜又轉向虛偽討問的神情,但此刻還沒有揭穿丁北宓的異樣,而是迫不及待地發號施令尋找華謠:“傳本王令下去,關閉鳳城城門,非本王太子製,所有人一律不得外出,著東宮所有精兵,立即搜尋華司緣下落,今日之內必要找到華司緣所在,生要見人,死——亦要見屍!”侍衛趕忙應聲而下,殿外的東宮精兵在聽到玉哨聲後就集結一隊,匆匆忙忙地組成兩列縱隊往宮門的方向跑去。這樣的陣仗也令丁北宓驚愕,她怎麼也想不到,為了尋找華謠,他寧願支開所有保衛自己的親信,把自己的安危置身不顧,畢竟,東宮的精兵一散,若是刺客武藝高深,奪掉曲舯弈的性命,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丁北宓大聲道:“殿下,自古以來,東宮守衛儲君的精兵,都不可到宮外辦差!”“本王此刻管不了那麼多了。”曲舯弈麵色不改,淡定道,“東宮精兵是本王親自訓練,效率最高,必能一日內找到阿謠的下落。”“那殿下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嗎?”丁北宓急的火燒眉毛,“華謠隻是一介罪臣!”曲舯弈看著丁北宓失控地跳腳,慢慢坐下來品茶,輕聲道:“你若是當真在意本王的安危,就請太子妃告訴本王事實的真相。”“殿下懷疑臣妾?”丁北宓被這樣一問,先是一怔,雙手跟隨著曲舯弈放置茶盞的聲音也心虛地一抖,隨後抬眸,回問道:“殿下覺得,臣妾是那膽大包天劫獄之人?”曲舯弈生怕自己突然的一問激怒丁北宓扼殺華謠,內心心急如焚,但麵上卻假作鎮靜:“北宓,本王無意找你麻煩,但是本王想問,華司緣是怎麼失蹤的?”“殿下這話不該問臣妾。”丁北宓喘了兩口粗氣,把火焰轉給華青詞的身上,“那日,璉王妃假傳殿下的太子製進到大理寺牢房去看華司緣,發現華司緣高燒不退,當日就要把人帶走,大理寺獄卒奮力製止,璉王妃心不甘情不願地離去。結果翌日就發生了劫囚之事,這事怎麼還怪得到臣妾身上?若說是璉王妃心疼姐姐,把姐姐救回府中醫治,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是這樣麼,詞兒?”華青衿看穿丁北宓要把戰火轉到華青詞身上,便問道,“你假傳太子製?”華青詞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被丁北宓這樣指責和揭穿後,先是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雖然她不曾要帶華謠走,但卻沒法直接反駁丁北宓,一時間啞口無言。華青衿看華青詞的狀態,便知道她假傳太子製一事八九不離十就是事實,一時間也緘默下來,想著怎樣幫華青詞圓場,畢竟假傳太子製是個大罪,嚴重者甚至要株連九族。而丁北宓得意洋洋的笑容,更是氣煞了華青衿,華青衿暗自握拳,想著如何轉圜。“她沒有假傳太子製。”曲舯弈竟然開口偏幫華青詞姐妹破開僵局,令華青詞姐妹倆意外又驚喜,“她去探視華司緣,的確是本王所許。”華青衿並未料到曲舯弈竟會開口偏幫,姐妹倆先是一愣,但看著曲舯弈遞過的眼色,便知道曲舯弈這是故意要袒護華青詞,華青詞也因此瞬間鬆了一口氣。華青衿打量著丁北宓的神情,素來高傲又機智的華青衿當然看得穿這丁北宓的心思,華青衿畢竟是金商世家的少奶奶,又是當朝外命婦,商場官場都如戰場。丁北宓那些小肚雞腸的把戲,興許唬得過華青詞,但絕騙不了華青衿。華青衿緩緩抬頭,用那一雙墨瞳逼視著丁北宓,目光如炬,但聲線依舊沉穩:“還請太子妃娘娘莫要把罪責推向璉王妃,華司緣之所以高燒不退,究竟是什麼原因,太子妃娘娘心知肚明。”華青詞見華青衿懟了丁北宓,也慢慢鼓足勇氣,用言語回擊囂張的丁北宓:“臣妾起初,的確是想接二姐回府醫治,但在大理寺牢房劫囚,此事非同小可,並非是臣妾所為。”華青衿還華青詞似乎還是在努力辯解,生怕曲舯弈不信她,便開口寬慰華青詞:“詞兒彆怕,阿姐相信你。”華青衿言語之間,氣場十足,幾乎讓丁北宓也為之一振,丁北宓知道,林府如今生意可通豐堯,富可敵國,縱使是丁府上下,也是要給她三分薄麵的,一時間被華青衿堵的無言以對。華青衿趁勝追擊,白了丁北宓一眼,轉向曲舯弈俯身道:“殿下,臣妾以為,現在當務之急,是找華司緣的下落,等找到了人,再追責也未嘗不可。”華青衿話音未落,大殿之外就又有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進來——那人顯然出入東宮十分自由,並不受限製,而這樣一個男人,丁北宓認識,曲舯弈更熟識。是被曲舯弈在前日趕走的黎嶸——曲舯弈看著他走進大殿,雖然黎嶸魁梧的身影曾經每日都能看見,但黎嶸在這個時候走回東宮,令曲舯弈頓生了一股近乎滅頂的窒息之感。曲舯弈斷定,華謠的失蹤,與黎嶸有關。“她不會回來了。”黎嶸開口時果然應了曲舯弈的猜想,他麵上冷漠,六神無主,似乎帶著必死之心前來,但僅僅是輕飄飄的這幾句話,就入巨石落海,引起滔滔駭浪,但他還是穩穩地屈膝行禮,對眾人道:“屬下黎嶸,拜見太子殿下、璉王殿下,拜見二位娘娘,拜見司寶婦。”“黎嶸?”曲舯弈急忙問道:“你方才說什麼?”“屬下說,華謠不會回來了,不管太子殿下如何堅定地要趕走屬下,屬下都不敢讓華謠這樣有礙殿下千秋大業之輩攔住您的路,紅顏禍水,屬下是必定要為太子殿下除去。”黎嶸字字堅決地回應著,似乎在他的認知裡,除掉華謠,是一件最為正確不過的事情,而且還能彰顯他的忠心,即便這樣的忠心,令曲舯弈窒息,但黎嶸還是要說:“劫囚之事,乃是死罪,既是屬下所為,屬下心甘情願領罪赴死。”黎嶸話已至此,所有人都知道,是黎嶸帶著兄弟劫走華謠,並且此刻,似乎華謠情況不妙,更有可能的是,華謠或許已經……不在人世。這樣的猜測和消息無論對大殿上的任何一個人而言,都是不小的震撼,曲舯弈痛失所愛而斷腸,華青衿和華青詞姐妹失去家人哀傷,隻有丁北宓是唯一爽利的人,但卻不是丁北宓親手報仇,也少了些快感。“你憑什麼殺了我二姐!”華青詞淚如雨下,奮力上前,擊打黎嶸寬厚的脊背,“你憑什麼!”“詞姐兒!”華青衿不能容忍華青詞的胡鬨,但也和她一樣濕了眼眶,心中已經痛楚萬分,但口中還要勸華青詞冷靜,“你要,冷靜。”丁北宓看著華氏姐妹因華謠之死而哀慟的模樣,心中也是舒暢了幾分,甭管是不是她動的手,黎嶸都替她除去了眼中釘,並且,處理的乾淨利落——這令丁北宓對黎嶸添了幾分欣賞。但依舊令丁北宓難受的是,她的愛人曲舯弈因得知華謠被黎嶸害死的消息後,也險些站不穩路,渾身上下每一處細胞都散發著悔恨的痛楚,他本以為,大理寺牢房會是保護華謠最好的地方,卻不曾想,他一念衝動趕走親信,就造成了華謠的死亡……他自責不已地痛哭流涕著,似乎這十幾年來,曲舯弈都不曾有過這樣放肆大哭的時候,委屈得像一個孩子。“我說了無數遍,不要傷害她!”曲舯弈紅著眼眶,猛地用雙拳鑿牆,直到雙手青紫,也不肯收手,他此刻的悲傷難以言喻,隻能靠外力發泄,他突然衝動地站起身來,用雙手揪住黎嶸的衣襟,失控地紅著眼逼問他:“為什麼你還是……你告訴我,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黎嶸看曲舯弈這樣的模樣,心底也有一些動容,難道,真是他錯了?曲舯弈看著黎嶸的猶豫,又一次猛地拽著黎嶸的衣襟,哀嚎道:“告訴我!她在哪兒!”黎嶸比曲舯弈大三歲,但卻算是和曲舯弈同時長大的,他從來沒見過曲舯弈這樣幼稚、失控地發狂,更不曾見他這樣惋惜地痛哭,而曲舯弈自責不已的哀嚎,也令他有些擔憂曲舯弈的身體,畢竟所有禦醫都在說,曲舯弈經不起大喜大怒的情緒起伏,更容易誘發他年少的疾病……所以,黎嶸還是說了華謠的下落:“屬下劫走華謠以後,她奮力掙紮,揚言說,生不見曲舯弈,死亦要還魂東宮,與殿下相遇……屬下一氣之下,就把她扔在鳳城郊的野山坡……喂野狗了。”曲舯弈以為,他將華謠打入大理寺牢房,華謠就對他心灰意冷,而華謠害死他母親沈無胭,想必也是恨他到骨髓才會有的舉動,怎樣也想不到,在華謠瀕死前一刻,她仍然說著,她要和他相遇。曲舯弈淚如雨下,不顧外邊更加猛烈的強風暴雨,孤身衝到殿外,隨意翻身騎了一匹駿馬,就在雨中策馬狂奔,一路就要獨自出宮往郊外去,他一邊拽住韁繩,一邊瘋狂鞭打馬身,隻為加快駿馬馳騁的速度:“阿謠,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我!”曲舯弈想著,如果不是一刀斃命,那麼,不到最後一刻,就一定還有救出華謠的機會,而這一次,無論生死,他都要珍惜這一線的生機。丁北宓隻能哀嚎著在雨中對著曲舯弈為華謠遠去的背影喊著:“殿下……不要去!不要去!”然而這根本喚不回曲舯弈孤身救華謠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