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舯弈一溜煙兒的功夫就已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範圍之內,黎嶸看著曲舯弈的模樣,還是閉了閉眼,知道此事無法挽回,轉身就走出了東宮。而丁北宓跌撞著站起來,用素手倚著門框,麵上淚流不止,但隻是一抹孤單的身影,仍舊頑強地守望著。至於華青衿和華青詞,她們姐妹情緒也跌宕起伏,從以為華謠被黎嶸害死,再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也是破涕為笑,雖然她們也是覺得希望渺茫,但聽到華謠孤身在野山坡時,竟然還是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或許在她們倆的認知裡,華謠就是個福大命大的人,即便有一線生機,華謠也能化險為夷。在曲舯弈縱馬而去後,華青詞也一下方寸大亂,不知所措,隻是回頭看著華青衿:“長姐,那我們……”“我們,自然也要去啊。”華青衿莞爾地一擺手,言語堅定,“來人,傳轎。”“啊?”華青詞怎樣也想不到華青衿竟然直接傳轎了,有一瞬的震驚,“我們也去?現在?”“當然啊,你還廢什麼話!”華青衿似乎出嫁這麼久以來,還是猶如當年一般的獨立自在,連華謠都說,若非華青衿總是仗著嫡出針對她,她們兩個性情投緣,定是交情匪淺,而華謠自己隻怕都沒想到,她身陷囹圄時,華青衿竟然挺身相救,而她的話還那樣像華府的長姐,更加直爽而有擔當,“我這麼久以來,深居簡出的,這鳳城要讓你們兩個窩囊廢把這華府女兒的好名聲都敗光了,如今,若是我還不出來幫幫你們倆,你們倆的名聲,可就要遺臭萬年了!”“長姐……”華青詞雖然聽到華青衿的話,感覺心頭暖暖的,但是一想到她還有孕在身,便又猶豫起來:“可是雨夜路滑,起轎顛簸,你還有孕在身呢,府裡不是也有小外甥還小,不如……”“那又是誰說,我懷著孩兒或是孩子還小,就必須得窩在林府作好兒媳作好母親?”華青衿不等華青詞說完,就已經開口截斷她的話,話語裡還有一絲不悅,“至於孩子,讓那姓林的帶去,娶了我華青衿,可不是把我綁在府裡帶孩子,我要出來的時候,我就得出來,誰也攔不了我。”華青衿招來的儀仗已經在殿外等候,但華青詞還是很猶豫:“那……”“彆囉嗦了,快走!”華青衿看著殿外雨勢見大,顯然是怕耽誤時辰,“三從四德是我應當,但若是我守了三從四德,旁的事,都得聽我自己做主才是。”華青詞看著門口的丁北宓,悄聲朝華青衿指道:“太子妃……”華青衿這才意識到丁北宓還在門外守著,便朝她欠身,冷漠道:“臣妾這便要去找妹妹了,先行告退,娘娘早些歇息。”華青詞也循著禮數道:“臣妾告退。”兩人辭行後,丁北宓在她們身後恨的狠狠抓著門框,喃喃道:“有朝一日,你們姓華的三姐妹,彆落到我手裡,不然,這一切,本宮都要你們百倍奉還。”華青詞姐妹並沒聽到丁北宓的暗自許誓,而是一並上了轎,要趕在宮闈下鑰以前跑出宮去。然而,率先趕在華青衿姐妹前到達鳳城城郊的野山坡上的曲舯弈,剛抵達山腳就勒住了馬,他的動作都越發的遲緩——他撿到了散落在山腳的一隻繡花履,並且繡花履上,有一些斑斑血跡。而那繡花履並非是尋常女子的布鞋,而是,逍遙國境內屬於官媒署的,女子的鞋。逍遙國,官媒署,女子——那麼這個繡花履的主人,就隻能是華謠。荒郊野嶺,繡履散落,又有斑斑血跡,甚至在雨夜之中,還有坡上林間的野狗凶殘地狂吠,無論如何,這所有跡象,似乎都證明了,華謠已經被野狗撕咬,不在世上了。曲舯弈不怪其他,隻埋怨自己來的晚了,他也是第一次在這荒郊野嶺地嚎啕大哭,像一個孩子一樣的幼稚,他把那隻撿來的繡花履攏在懷中,淚水和雨水在他的臉上交叉縱橫,從他的頰上流落。華青衿和華青詞那邊也是小轎轉馬車,走出宮門以後就加快了馬速往城郊趕,但到達這個山腳時,她們原本在馬車內滿懷欣喜,但在看到曲舯弈落寞的身影時,她們同時徹底收斂了的笑容。華青詞扶華青衿下轎,華青衿看著曲舯弈的樣子,心裡也是犯起了嘀咕,她知道,華謠可能是九死一生了,華青詞心中也隱約感到事情不妙。“殿下,怎麼了?”華青衿邁著沉重的步子上前,咽了咽口水,哽咽道,“可找到阿謠了嗎?”“沒有。”曲舯弈雙眼空洞無神,隻顧抱著繡花履哀傷,“她沒等我來。”華青詞也雙膝一跪,朝著山坡哭訴著呼喊:“二姐!”曲舯弈一步也走不動,直到他在哀傷之餘,眼睛瞟到了從山坡上滾落在眼前的一枚鐵鑄的部件——“不對。”曲舯弈驟然一鎖眉,往山坡望去,“你們在這裡彆亂走,我去上麵瞧瞧。”華青衿也覺得曲舯弈似乎發現什麼異常,心裡又生一分欣喜,但又聽到山坡中野狗哀嚎,一想到曲舯弈孤身上山,就覺得不妥:“殿下,坡上這野狗亂吠,實在凶險,您千金貴體,還是保重得好。”“那不是野狗在亂吠。”曲舯弈竟然聽著野狗吠叫還笑了出來,隨後長指往地上的鐵鑄部件一指,“真的沒事,你們瞧——”華青詞上前去看那鐵鑄的部件,剛要撿拾起來,就被曲舯弈製止:“彆動!有毒!”華青衿深居簡出,自然不識這些野外的東西,也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曲舯弈又看了一眼那部件上麵的血跡,篤定道:“啐了毒的捕獸夾,掉落的部件。”華青衿和華青詞異口同聲地發問:“捕獸夾?!”“不錯。”曲舯弈頷首,指著山上狗叫的方向,解釋道:“那些捕獸夾,就是用來對付那些野狗的,那些野狗在叫,並非是要咬人,而是,被捕獸夾夾住了,呼痛地叫。而這才掉下來的部件,應該是野狗掙紮以後,從山上麵滾落下來的。”華青衿聽到這樣的解釋,似乎也覺得華謠並沒有死去,想到之前東宮時黎嶸說的話,驚喜道:“臣妾猜測,太子暗衛抓到阿謠時,想必阿謠奮力反抗,暗衛行動的急,也顧不上去看捕獸夾了。”華青詞卻滿眼擔憂:“那我二姐,會不會也被捕獸夾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