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媒人,我可不換,我這美滿的姻緣,得讓華司緣見證著,要不,我可太遺憾了。”丁北宓也看穿了華謠的心思,存心不能讓她如願:“除了不換媒人,我還早就已經請了道恩旨——華司緣你姿容絕世,粉黛撩人,對新婚的妝容必定也了如指掌,勞煩華司緣你——幫我,梳妝,更衣。”丁北宓這一句話才說出口,華謠就知道她是有備而來。華謠正在想丁北宓的弦外之音,丁北宓就又揚了揚繡帕道:“我可以現在就回去編織那三千個同心結,但也勞煩華司緣,為我,在三日內,調整九十九個粉黛妝容,最後,我們再,一起,選個合適的妝麵兒成婚,如何?”“九十九個,是不是太多了些?”華謠聽出丁北宓有意為難,心裡也覺得她好笑又矯情,嬌蠻又任性,“您就一張臉,哪兒由得微臣上那麼多次妝。”“九十九個擇其一,是為了取久久長情、相伴一生的妙意,為了我和太子殿下往後琴瑟和鳴,隻能勞煩華司緣你了。但這九十九個妝麵兒啊,屬實是太多,我就一張臉。”華謠的問似乎剛好在丁北宓的意料之中,丁北宓又把蘭馨苑的大門一開,朝苑外一指:“這不,我今個兒是特意給你送人來了,這裡是丁府九十九個婢子。”華謠和棠梨循著丁北宓手指指向看去,果見苑外當真有九十九個丫鬟妝扮的女子跪在地上,一眼望去時,把整個苑外的花園景觀都擋了個嚴嚴實實。華謠這心下就在猜著,丁北宓進府的時候想必也沒少撒潑,要不這九十九個丫鬟斷不會被管家容許跟進來,少不了對華府管家的威逼利誘,隻怕她在範思嫆麵前也是吆五喝六,囂張跋扈。最可笑的是,這九十九個丫鬟,還跪在了華謠門前。“你要我給你的婢子上妝?”華謠氣的幾乎是笑了,這濫用私權四個字在丁北宓手上是運用的遊刃有餘,“郡主這陣仗可真大,帶著九十九個丫鬟給我行禮呢?”“這不是在行禮,而是——這些都是我府上最低等的丫鬟。”丁北宓反倒驕傲地回答起華謠的疑問來,“給我提鞋都不配的那種,在府裡見了我,也隻能是跪著,這不,我來了你這兒,她們也還是要跪著。”拿著最低等的丫鬟到尚書府來,又要華謠千金之軀給這些低等的下人上妝,任哪個婢子見了,都要替主子感到氣憤,棠梨看穿了丁北宓存心羞辱華謠的心思,也忍不住道:“奴婢可沒想到,郡主嬌氣,郡主府裡最下等的婢子,都如此好福氣。”丁北宓見棠梨也敢開口對她冷嘲熱諷,回手就給了棠梨一記耳光:“哪兒輪到你這下賤的胚子說話。”棠梨始料未及這丁北宓竟公然在華謠麵前掌摑於她,整個身子一下就跌倒在地,撫著被打的半邊臉頰也是霎時就紅了起來,可見丁北宓這一巴掌打的夠重。華謠雖能容許丁北宓胡鬨,但她卻斷不準許任何人欺負她的心腹棠梨,華謠眼見棠梨被打,趕忙就捏指成拳,氣呼呼地扭頭。丁北宓還在朝華謠得意地笑著,華謠卻抬手就在她左臉上甩了一記耳光,而這一記耳光令丁北宓瞠目結舌,華謠卻又乘勝追擊,給她右臉也賞了第二次巴掌。兩個巴掌打完了以後,丁北宓那眼珠都氣的冒火一般,惡狠狠地盯著華謠,卻一句話都沒說得出。華謠卻兩隻手交叉著拍了拍,像完成了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樣偏頭笑了,莞爾之間,眉眼還有些報複後的快意:“郡主的臉太小,這新娘的妝容需要濃鬱的胭脂抹在頰上,太窄的心……啊不,太窄的臉頰,不適宜上最美的妝,今個兒隻好委屈郡主了,但為了您和殿下長長久久、相伴一生,這兩巴掌,還請您彆怪微臣,都是為了您和殿下的美滿姻緣嘛……”“華司緣,你可真是為我著想啊。”吃了癟的丁北宓更是氣的牙癢癢,“希望婚宴當日,司緣你也彆後悔你為我畫的妝容太過美豔,讓太子殿下,方寸大亂。”“這九十九個婢子,微臣留下了,自然會為她們一一上妝,最後選個最好看的,再給新婚的您裝扮上。”華謠見丁北宓有些發懵,趕忙又道:“但是啊,我父親廉潔奉公,又把所有多餘的錢財都拿去賑災了,連廂房和耳房都拆了好幾個,我們尚書府如今啊,是清貧又寒酸,隻得委屈您這九十九個婢子,擠在一間柴房裡睡了……哎,對了,您可彆忘了著人一日三次來送你這些美婢的餐食,若是忘了,那她們個個兒麵黃肌瘦的,上了妝也不好看,這好看的妝容啊,就得像您這樣,臉又紅又圓潤,身材豐腴又白皙才行呢。”“少吃三天飯而已,這些下賤胚子,還餓不死。”丁北宓見華謠又用這些丫鬟回擊她,也忿忿地給了院落裡跪著的丫鬟們一個白眼,但轉過頭來,她還是給華謠一個刁鑽的笑:“還是你準備,見死不救?”“微臣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微臣的俸銀都貼補給了新官媒署的修葺,實在是窮的揭不開鍋了。”華謠柳眉和杏目一擰,像是很委屈似的訴苦道:“若是這些丫鬟當真都餓死了,那旁的人,隻怕要說咱們未來的太子妃,到尚書府來借我的刀來殺自己府上最低等的下人了,這名聲若是傳揚出去……”“華司緣手腕當真是硬啊,不愧是能把白湛麟都拉下馬的人啊。”丁北宓不曾料想到華謠竟然如此口齒伶俐,甚至有些心機深沉,也不願再和她纏鬥,畢竟大婚在即,她不能在婚前就給天下以不好的印象,她想要的,遠非太子妃的位置便可滿足,更多的,她還是想要母儀天下。最終,丁北宓還是選擇知難而退,把這九十九個丫鬟帶回丁府,但與此同時,她也心生了更妙的計策,來牽製華謠,隻是此刻,她還是並未表現,隻是淡淡道:“若是尚書府如此清貧,連個丫鬟的夥食都出不起,那我倒不忍心為難華司緣了,不如華司緣改日來我府上,給她們一一再上妝吧,走!”“哎喲……”華謠一聽說丁北宓竟然要她親自跑腿到丁府,眼珠兒一轉,身子一扭,又機靈道:“好巧不巧,您這身邊兒的婢子比您還美豔呢,差點兒就美瞎了微臣的眼,這一不留神兒,微臣就崴了腳,倒得麻煩您日日著人抬著我到丁府去了,真是不好意思……”華謠看似抱歉的話語裡,卻是掩不住、藏不掉的笑意,丁北宓被華謠如此羞辱,也憤恨地看著身邊隨她前來的心腹婢子采薇,采薇不知所措又滿臉茫然地躲著丁北宓的目光,可見丁北宓待下人也是嚴厲至極的,華謠隨意說了一聲采薇比她更好看,這丁北宓的眼神裡就滿是殺意了……“算了算了。”丁北宓還是覺得無謂與華謠多言,畢竟她心中萌生的奸計在她看來,是足以重重擊潰華謠的,那麼如今再怎麼與華謠爭論,都是浪費時間,“真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哎呀,郡主可是未來的儲妃,怎麼能說,您自己個兒是隻雞呢?”華謠看丁北宓的樣子也覺得好笑又解氣,但還忍不住又逞起口舌之快來:“太子殿下臉上多不光彩。”“華司緣話說的可真是太多了。”丁北宓銀牙暗咬,雙拳緊握,氣惱道:“當心彆閃了舌頭——我希望,三日後大婚時,你的腰板兒,能挺的跟今個兒一樣的直。”華謠一向聽不慣這些威脅的話:“那定然是要在郡主麵前腰板兒挺直了,畢竟要為太子殿下做媒人。”“到時候,你這腰板兒能不能挺直,可就不是你說了算了,而是……”丁北宓狡黠一笑,唇邊流露出一些得意,“未來的本宮,說了才算。”在這之後,丁北宓就帶著她的丫鬟們回到了丁府去,還有三日便是婚期吉時,原本半月內才能完成的下聘納彩的章程,硬被壓縮到三日內全部完成,而婚期也是曲奉鳴親自指的黃曆吉時,原本太子的婚事應當最謹慎妥帖地辦,但這次卻如此慌張匆忙,無非就是不希望這場賜婚再橫生枝節,杜絕所有變數的可能。華謠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但這三天之內,丁北宓確實消停了不少,甚至婚宴當天的妝容,也沒敢勞煩華謠給她化,華謠本以為丁北宓是欺軟怕硬之流,知道她不好惹了以後,就不再來興風作浪了。但華謠卻不知道,丁北宓這幾日的銷聲匿跡,恰恰是緊鑼密鼓地布了一個更為精心和致命的局,要在婚宴當天,擊潰華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