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故人再相逢 疑雲又叢生(1 / 1)

媒你不行 林青未 1794 字 2天前

在那隻地桌的兩端,正坐著江老兒,以及,薑楚楚。兩人談笑風生,似乎是闊彆甚久的老友重逢。華謠正是在這一刻,證實了她內心中大膽的猜想。華謠疾步上前,將她帶來的酒壇放置在泥爐旁,她朝江老兒和薑楚楚笑道:“若是都喜歡竹葉青的話,不如我陪二位前輩喝上三巡。”江老兒將早給華謠準備好的一張草席放在石墩上,引華謠落座:“妮子來啦。”薑楚楚給華謠斟酒,但卻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唇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江老兒和薑楚楚的默契可見一斑,華謠卻沒有點破,隻是笑對江老兒落座,同他言笑晏晏道:“我原還不知,為何你會收留我住下。”薑楚楚聞聲,淡淡地抿了一口熱酒,未置一詞。江老兒怔了怔,但也隻是在笑,直到華謠從袖口處掏出一枚同心結,朝江老兒和薑楚楚展示:“是因為它嗎?”江老兒瞟一眼華謠遞出的同心結:“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妮子。”華謠杏目一眯,看著江老兒和薑楚楚的神情,又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二位前輩的手中,應該各有一隻我阿娘做的同心結。”江老兒看著薑楚楚,也緘默了起來。“不錯。”最後打破靜謐的,還是薑楚楚,她看華謠伶俐聰慧,也不禁勾唇一笑:“我的身上,也有一個你阿娘親手做的同心結。”“薑前輩,是江伯的愛人。”華謠勾唇笑著,將心中猜想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的目光中,滿是篤定與認真,“而我阿娘,給二位做過媒人。”江老兒先是一驚,驚訝於華謠異乎常人的判斷力,但後又展開笑顏,隻不過,這次的笑意中,蘊藏著些微的苦澀。薑楚楚卻是神情一絲微變也沒有,隻低聲歎道:“柳娘子是生了個機敏聰慧的女兒。”華謠也報之一笑:“前輩引我至此,不就是想告訴我這些往事?”“你跟你娘活的都太直率,這樣活的很真實,但你需要知道的是……”薑楚楚又抿一口香酒,朝華謠語重心長地講道:“有些話,不必挑明了說,有些事,也不必究底地探。”“前輩若不是想要我知道您與我阿娘的往事,實無須在夜半時分才邀我相見。”華謠勾唇一笑,看著薑楚楚斟酒的柔荑,“我想,您是有太多的話,不便在青天白日告訴我了。如今已是夜幕四合,晚輩與二位前輩,又是熱酒佐身,不妨就當做是借酒話真,酒醒之後,便隻字不提,前輩以為如何?”“好話兒都教你說了去。”江老兒趕忙朝華謠遞過一盞溫酒,作勢要堵住她的嘴,“伶牙俐齒是一丁點兒也沒變喏。”薑楚楚終於鬆口道:“你娘是當時天下第一媒人宋綰雙的弟子,照理說,她與我是同行,本該是敵對關係,但她卻為人仗義,又受當時官媒的賞識,因此,行內無人不予她幾分薄麵。”“官媒的賞識?”薑楚楚此話一出,如巨石入海,令華謠心中似波濤洶湧:“此話怎講?”薑楚楚一邊回憶,一邊歎道:“當時的官媒,賞識你娘伶俐的口才,認了你娘作義妹,你娘就拚命為我們這些私媒謀求生路,沒有你娘,我們的日子,過的隻會比現在艱難。”“我娘竟然還有個身為官媒的義兄?!”華謠杏目圓睜,驚愕地從石墩上站起了身,“我竟從未聽她說過!”薑楚楚無奈地苦笑著,轉了個身,輕聲說道:“那是因為,後來官媒大人辭官歸隱,隻剩了個化名……”華謠跟著薑楚楚的步伐走去,非要讓薑楚楚看著她:“什麼化名?”“他化名為……”薑楚楚躊躇了一會兒,羽睫微垂,不難看出她是在腦海裡進行著自我掙紮,過了良久,她才終於決定抬頭對上華謠的眼,回道:“陳酒。”這話卻嚇得華謠站也站不穩了,素來機敏的華謠,如今也顯得無措和驚慌:“您是說,陳酒從前是官媒?!”江老兒見華謠步步緊逼著朝薑楚楚問話,便提著小酒壺,替薑楚楚接過話茬兒來:“對,陳酒從前,就是官媒。”華謠趕忙也將驚訝的瞳孔轉向江老兒:“他不是天下第一仵作嗎?”“那是外行人知道的事兒了。”薑楚楚歎了口氣,又走回華謠身前:“但在我們行內,其實彼此對各自的身份都心知肚明。”薑楚楚話音未落,華謠就搶道:“請前輩指點!”薑楚楚與江老兒先是對視了一眼,江老兒像喝悶酒似的,整整飲下了一整壺酒,那熱酒滾在喉嚨裡,就像吞了一團火似的,壓的他眼眶也紅了。那個迷離的眼神,就像是今夜過後,江老兒將這些話告訴了華謠,他與薑楚楚就不得不離開此處,到關外去了——因為,一旦再身處鳳城,下一個死的,就會是他們。但最後,江老兒用袖口一擦從唇邊溢出的酒,對薑楚楚一頷首,示意薑楚楚將往事對華謠據實相告。薑楚楚也輕輕點了點頭,轉向神情焦急不已的華謠:“陳酒本名喚作陳知久,出自懸壺世家,世代行醫,但卻誤打誤撞進了媒妁行業,由於他偶然救了先皇一命,便被先皇欽賜為官媒,自此成為了官媒署的陳大人,後來,不知是何原因,傳言是為了那個喚作劉湘的女仵作吧,他便告老還鄉,自此更名改姓,從陳知久,改名喚作了陳酒。”華謠如逢晴天霹靂,但還心存著對陳酒的緬懷:“想不到,陳酒竟還有如此身份。”薑楚楚很意外華謠的反應,便也探問道:“莫非,你與他曾有交集?”“不錯,他替我阿娘驗屍,說我阿娘是觸石而亡,且生前身中劇毒已久,死因絕非單純地失足墜崖,我本也奇怪,素來不理世事的他,竟然為我出山驗屍。”華謠悵惘續言道:“但他卻從未告訴我,他曾是我阿娘的義兄。”薑楚楚也感慨道:“後來,陳酒死了。”“是……”華謠講出認識陳酒的事時,滿眼都是愧疚和悔意,若不是她執意請陳酒出山,或許陳酒如今和劉湘還是歸隱世外的逍遙仙侶,而不至於死於非命,但如今想來,此事更是離奇蹊蹺,“想必他死的冤枉,也是受我所累,若我沒有請他出山驗屍,隻怕……”薑楚楚見華謠愧疚不已,搖首否定華謠的猜測,又接道:“我倒覺得,陳酒既然心甘情願出山,便是想到了,會為人滅口。”華謠又問:“那前輩可還知道其他關乎我阿娘的消息?”江老兒見如此焦灼的華謠,他隻是喝了悶酒,隻字不語。一直回應華謠的,還是薑楚楚:“我們這一行,雖身為媒妁,但卻不可給自己做媒人,這是行內不成文兒的規定,我與江老兒,原是要請你阿娘做媒人的,你阿娘也是慷慨答允,但你阿娘說,她要在此之前,為她的閨中密友,作一樁媒。”華謠一聽“閨中密友”四字,就想到了在華青衿婚宴當天喪命的媒婆——穆霜霜,在華謠如今的認知裡,她已經知道穆霜霜有柳白菀親手贈予的繡帕,而穆霜霜又是柳白菀的師姐,雖先為敵,但後又成友,因此,華謠腦海裡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穆霜霜。華謠也將心中疑竇拋出:“難道我阿娘的閨中密友,就是我阿娘那先為敵、後成摯友的穆霜霜?”“不是。”薑楚楚輕而易舉地否決了,“在那之前三載,穆霜霜就已嫁為人婦了。”華謠柳眉又緊蹙一團:“那這所謂的摯友,又能是誰?”薑楚楚也悵然搖首:“我也不知道……”華謠氣急敗壞地回應:“若是連您不知道,那世上,是不是再也沒有旁的人知道了。”“但是後來,我不見你阿娘給人做媒,你阿娘竟自己嫁了人。”薑楚楚接道,“也就是你爹,如今的尚書大人華仲衍。”華謠覺得疑雲難消,再追問下去也是無果,一想到薑楚楚說柳白菀曾要為她和江老兒做媒,便又追問回來:“那我阿娘後來沒有為您和江老兒做媒,又是為何?”華謠這問題一拋,薑楚楚和江老兒都沉默了良久。“還不是那該死的官媒署定下的製度,說江老兒是入贅女婿,不得再婚。”薑楚楚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就一乾而儘,她瞟了一眼微醺的江老兒,她的眸中也霎時黯沉了下來,無奈地續言:“我又怕他跟旁的姑娘私奔,就要他來守這月老廟了。”江老兒麵色淒楚,仰頭望著天邊一彎弦月,苦笑道:“也不知道靠我這一生百年,能不能熬化了這鐵牢般僵固的鬼製度。”薑楚楚站起身,感慨道:“隻怕是熬死了我們,也不見這製度土崩瓦解嘍。”“不會的。”華謠也急忙 站起身,“善人有善報,定會有好事發生。”江老兒不置一詞,雙手抱著一隻酒壇,佝僂著身子朝廟裡走去,一步一步走的極其緩慢,似乎舉步維艱。薑楚楚和華謠同時回頭看著走進廟裡的江老兒,都不禁蹙起了柳眉。“丫頭,我們要與你辭行了。”薑楚楚輕輕拍了拍華謠的肩畔,也是唉聲歎氣道:“關內我們待不得了,你要多保重。”華謠眉頭深鎖,她知道,若不是薑楚楚和江老兒被她阿娘的往事牽扯進來,是不必遠走關外的,而是還能在鳳城安身立命,因此,她的歉疚又添了幾分:“前輩……”薑楚楚的手隨著她步伐的移動,漸漸從華謠手上擦過,但最後,薑楚楚還是握緊了華謠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尤其是承王和璉王兄弟,你不宜和他們走得太近,以免泥足深陷,他朝萬劫不複。”華謠心酸不已:“前輩……”但薑楚楚還是頭也不回地隨江老兒走進了月老廟,直到江老兒從耳房拿出了早已收拾好的細軟包袱,兩人相互攙扶,背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華謠目送著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知道不該再多問下去,於是,隻憂戚地對著兩人背影喃喃自語:“再會了,前輩,再會了,江伯。”華謠再轉身時,已經潸然淚下,與他們背道而馳。他們要離開關內,而她要走到關內風口浪尖的地方——她的阿娘死因離奇不已,如今涉及的人又眾多,其間關係錯綜複雜,屬實是不易翻查出的冤案,而要徹查其中的清白與渾濁,她顯然是靠不上尚書府的勢力的,那麼無權無勢的她,隻得努力躋身官媒署,再探聽行內陳年的要辛秘聞。\n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