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李星來說,無疑是驚心動魄的。從警局回集團的路上,江照已經囑咐過她,回到家什麼也不許對林音希說起。若是林音希沒有出現還好,編個故事騙她似乎不是難事,但她已經目睹了江照一身恐怖的血跡,再要瞞天過海可不是簡單的事,李星隻好含糊地簡略地將事情說了一遍。原本今天,他們是要到尚宇去開會的。雖然尚宇並購已塵埃落定,但是經曆了一番大動蕩,雖裁員大換血,但內部仍舊是一盤散沙,混亂不堪。因為並購尚宇遠洋內部本身也有反對的聲音,等著看笑話的人比比皆是,江照頭疼不已。下午江照要去尚宇參加股東會議,結果出了高管電梯就出事了。遠洋安保嚴密,誰也不知道那個提著保溫桶的女人是怎麼混過門禁的,江照與她擦肩而過時覺得對方有些熟悉,還在想似乎在哪裡見過,對方卻忽然叫住他:“姓江的。”他回頭,滾燙的腥臭的濃稠的液體已朝自己迎麵潑來,女人的罵聲也是淒厲,“姓江的,你不得好死……”江照在一片混亂中,總算想起這女人是誰,尚宇傳媒前總裁薑宇的糟糠之妻。尚宇傳媒的並購最初並不順利,雖然尚宇岌岌可危,但薑宇仍想趁著最後的機會獅子大開口。江照最後用了一點手段,查到薑宇之所以獅子大開口是因為虧空太多,又欠了巨額賭債,想要趁著這機會撈回一把。做生意的,黑白兩道總要有一些關係,當追債的上門了,這邊虧空便瞞不住了。遠洋成功並購尚宇後,薑宇也因為貪汙而入獄,薑夫人因此對江照恨之入骨,伺機報複。李星沒說的是,潑了江照一身雞血,薑夫人被保安帶了出去,江照讓人送來了新衣服還未換上,警察就來了。薑夫人在離開遠洋不到一個小時後,車禍身亡,肇事是輛無牌貨車,已逃之夭夭。江照被帶到警局,說是協助調查,但情況並不樂觀。這場車禍看似是意外,但其中的千絲萬縷,細思極恐,像是有隻無形的大手,一步步將事情推到難以掌控的局麵。後麵的事情李星並沒有同林音希講,僅過一天,她便從報紙上看到了各種惡意滿滿的揣測。肇事車輛尚未找到,輿論已將江照和遠洋推到了風口浪尖。不良媒體最擅長的便是捕風捉影,斷章取義用各種博人眼球的標題來製造新聞。這事很快便被描繪成了,富二代強行並購不成,官商勾結,甚至殺人妻女。又有八卦新聞指出,遠洋繼承人愛上對手之女,上演了一出強取豪奪的戲碼。天知道,江照連薑宇有個女兒都不知道。一時間,網絡也掀起了巨大的浪潮,所有人都將關注點放在薑妻之死,一個個恨不得替天行道,將江照繩之以法。好像薑宇貪汙是不存在的,好像已經找到了肇事車輛,證據確鑿是江照指使的,警察還未查出來的案子,網民們已經推理出結果。很快,有人在遠洋大廈前拉起了橫幅,白底紅字,觸目驚心,讓遠洋殺人償命。僅在幾天之內,遠洋股價便跌破曆史,幾十年經營起來的企業名聲,一瞬間轟然倒塌。江照知道,這場風波是針對他的。並購已經過去大半個月,尚宇那邊並未有什麼大動靜,他休假期間偶爾也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但都是稍縱即逝。他剛回來上班,立馬有人鬨上了門,像是排練過無數遍的劇本,按部就班,循序漸進。江照若天真地相信是湊巧、偶然,那活該他任人宰割。江照開完緊急會議已將近淩晨。他開著車離開時,公司依舊燈火通明,停車場保安放行時,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和他打招呼,目光閃躲不敢與他對視,好像他真的是買凶殺人喪心病狂的罪犯。他已經超過四十八個小時沒有休息好,先是配合警方調查,再者要應付接踵而來的股東會議和媒體采訪,還有員工的安撫和動員也是必要的。這幾天他奔波不停,連家都沒有回,他已經很疲倦,但司機跟著他跑了幾天,他讓司機先回家,自己開車回星海彙。到了公寓,他沒有馬上下車,而是閉著眼休息,想恢複精力再上樓,沒想到這一閉眼便睡了過去,還是停車場保安見他許久沒有下車,過來敲窗,否則,真不知道他要睡到什麼時候。有人。江照剛打開大門便得出這個結論,但星海彙安保嚴密,有多道門禁,連電梯都需要指紋驗證,他並不擔心會有陌生人進來。果然,他剛走到玄關,便看見客廳的電視開著,正無聲地放著歇斯底裡的廣告,沙發上的林音希蜷成一團,睡得正香。落地窗開了一半,紗簾被風輕輕地拂動,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睡得很熟,連他進門也毫無察覺。江照原想將她抱到床上,手剛觸碰到她,卻頓住,輕輕地將她推醒。林音希睡得正香,被這麼一叫醒還有些蒙,睡眼迷蒙地看了他許久,又轉頭四處張望,像是在確認自己身處何處。江照覺得她又好笑又可愛,麵上卻仍然緊繃著:“你怎麼在這?”“你回來了?”“嗯。”“這幾天,我都在你家過夜的。”江照愣了,以為她隻是等自己回家,沒想到她已經來了幾天。“遠洋出了那麼大的事,你不讓李星告訴我,但我在報社上班,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幫不了你什麼,也不敢隨便去找你,怕給你帶來困擾,索性就在你家等你。前兩晚都給你煮了砂鍋粥,但你沒回來,被我當早餐吃了。我今晚沒煮粥,你又回來了。”或許是剛睡醒,她的聲音有些沙,帶著微微的懊惱。客廳裡僅開著一盞暖光小燈,照著她的臉,泛著一層毛茸茸的光暈。江照沒再看她,起身轉向廚房,果然看見一個熟悉的砂鍋。“你來做什麼?”江照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道:“來看我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