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旅遊雜誌,她翻開一頁有著加州瀑布的景觀圖片,那麼的美,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一條瀑布呈現著像火一樣的顏色。她想到了自己小時候,跟隨著爸爸下海出船,落日黃昏之時,海麵上就是這樣的顏色,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她記起當初畢業剛來上海,她下了火車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黃浦江,她對著黃浦江大聲喊著:“上海!我來了!”也是在黃浦江的夜景裡,她認識了馮伯文,她想如果不是馮伯文,她又該是在怎麼樣的一番境遇裡,也許她正在高級寫字樓裡做著白領律師,和一個同樣是公司職員的男人結婚生子過最簡單的生活,為在上海謀求一個家而奮鬥。她望著雜誌竟發了呆。多多染著妖嬈丹蔻的手指在雜誌上彈了一下,多多的臉嫣紅一片,像是醉了,手摟著她的脖子指著對麵沙發上一個同樣握著雜誌的男人說:“瞧見沒?那個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褲的男人,他就是佟少,忒有錢。你可彆看他有時開奧拓車,人那是開厭了賓利,弄輛奧拓玩玩,他都能把法拉利的車給拆了用零件來組裝奧拓車。”她聽了,再一打量,他不就是那個把她丟在高速公路上的男人嗎。要不是交警帶她回市區,她肯定還在高速公路上找不著北,她還傻兮兮地感激他,想想就對他沒好感,便說:“敗家子罷了,燒錢而已。”多多拉著她站起來,又給她整理了長裙和額間的發絲,說:“你可彆以為佟少是個紈絝子弟,他家的企業全是靠他經營起來的,在美國留學兩年回來後就接手公司,把公司辦得越來越大。我可以說,他身邊的女人都愛他。”“那麼你呢?”她合上雜誌,反問多多。多多爽快地笑了一聲,在她的耳邊說:“我當然也不例外,不過我有自知之明,佟少根本都不喜歡我這類型的,我去招惹他等同於自尋沒趣,倒不如做普通朋友招呼著,你瞧那個女人,就屬於一個不自量力型的。”曼君順著多多的目光望去,是一個穿著黑色皮裙吊帶襪的女人,借著酒勁,端著酒杯就往他的身邊靠近,結果撲了個空,他直接站起身來,扔下手中的雜誌,瀟灑地轉身就走。高大頎長的身子,一舉一動都牽著在場每一個女人的眼神。“看得出來,他是多麼的驕傲。”曼君想起搭他的車時,他惜字如金的談吐,對白那麼的簡單,“沒事”、“上車”、“下車”,好像就這幾個詞,實在是傲慢。多多鼓動著她去找他主動搭訕,她倔著不去,那麼多貌美如花的女人都前仆後繼地撲過去,她才不去,倒不如多吃點甜品,她繼續在餐桌邊挑選形狀可愛的小甜點。八萬塊錢,就是來吃點心來了。多多又勸說她,說其實今天的相親會最主要就是為佟少舉辦的,要是她能夠攀上佟少,那就是榮華富貴享不儘了,那馮伯文又算是哪根蔥呢。她被多多的苦口婆心地教導著,她紋絲不動,淡然地將甜點往嘴裡送,心都苦了兩年了,苦苦等待的兩年,得吃多少甜點才能去掉一點苦澀的滋味。任憑多多把佟少說得和二郎神一般神通廣大,說得就像是有著西門官人的外型和柳下惠的操守,她倒是一點心也沒動。這時一個謝頂了的中年男人靠近了過來,嘴唇黑而厚,嘴角邊還長了一個瘊子,大腹便便,一米六五的海拔,還真糟蹋了身上的那件名貴西裝,被其撐得像是雨披。她厭惡這種男人,大多都是家有賢妻,不過是有幾個臭錢就在外養情人二奶小蜜的,滿臉橫肉,她避之不及。多多卻拉住了她,對她使了使顏色說:“來,我給你介紹認識認識,這位是秦總,秦總可來頭不小啊,台灣來的,滿身帶著的都是寶島的氣質啊。”曼君勉強淡淡地一笑,豈料這位秦總已伸出肥厚的手掌想握手,她將手中的盤子直接就遞到了秦總的手上,直白地說:“不好意思,我肚子不舒服,去一下衛生間。”在衛生間,她衝洗了一下臉,將臉上的妝都衝洗去,額前的短發沾濕了,她望著鏡子裡褪去妝容的麵孔,還是素麵朝天的舒服。隻盼著這場宴會能早點散去,她實在是沒辦法再待下去了,除了那些誘人的甜點外。她順著走廊上的壁畫看著,都是文藝複興時的一些畫作,有寫實主義,也有抽象主義,她一幅幅的看著。走到了走廊的拐彎處,一個大的露台,周圍是廊柱繞著,擺著幾張躺椅,中間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些甜點和酒品。索性她就躺在了一張椅子上,仰望著天空上的那輪皎月,想著自己為馮伯文頂罪坐牢的兩年,總是癡癡地望著外麵的天外麵的世界,總盼著出來會有愛情會結婚的,到頭來婚禮舉行了可娶的不是她。而她是那麼的懦弱,她甚至連給那個男人一個巴掌的勇氣都沒有,她甚至連罵一句負心漢王八蛋的衝動都沒有,可是她,確實是後悔了。她到這裡就甩手朝自己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她說道:“阮曼君,你真賤!”為了一個男人這麼的沒有骨氣!她抽完自己,就拿起桌上的一瓶酒,瓶蓋是開啟過的,她直接就往嘴裡灌,阮曼君,你也會有今天啊,你不是一直都自欺欺人地認為那個男人還愛你嗎,為此在牢裡不管誰說你被男人騙了你都和誰急,還自我安慰說伯文是太忙了,不然他不會不來看我的。娘的,他又不聯合國主席日理萬機!不過是她自己騙自己,不過是她逃避現實,甚至在快要出獄的時候,她總在夢裡驚醒,她其實已經漸漸清醒,殘存的希望總是要幻變成泡沫破滅。她想起小時候,跟隨父母在海邊漁船上生活的那些年,她的腳上總是被係著一根粗粗的繩索,繩索的另一頭綁在船艙中一個固定的木桌腿上,因為父母忙著捕魚,怕她會掉到海裡去。船飄飄蕩蕩的,繩子隻有半米長,她的活動範圍隻有半米的範圍,她是一個從小就孤單的女子,記憶裡的童年就是在飄飄蕩蕩的船上度過的。她的世界原本是很小的,從小到大那些年她就一個人在船上的大木桌底下玩耍,大木桌下有一個小椅子,她玩累了就趴在小椅子上睡著了,那個木桌子底下就是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