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秋的時候,孫蘅和夏梔已經熟惗了起來。夏梔看到他會像老朋友一樣。“你來了?”“嗯。今天我們去郊外寫生吧?”孫蘅帶她去爬山,夏梔哼哧哼哧跟在他後麵。走不動的時候,他就背著她。山頂有一片森林,兩人找到一條小溪,就地坐下來寫生。孫蘅拿出一包油紙包著的奶糖擺在野餐布上,將糖紙剝開放在她的手心。夏梔用他丟在一邊的糖紙折小動物。小兔子,小青蛙擺了一排。他注意到她攤開的素描本上有一幅色彩明亮的抽象畫。“看來小梔最近心情很好。”“不是我畫的。”夏梔撇撇嘴。“這樣啊……”孫蘅沒有追問,而是引導夏梔說自己的事。“那你呢?你最近有什麼特彆的事嗎?”“當然有啊。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你。”夏梔當著他的麵總可以很放鬆的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他們聊的很開心。說到開懷時,夏梔會躺在他大腿上笑的花枝亂顫。笑著笑著,夏梔的笑容就沉了下去。“聽說你要帶小寒姐姐出去?”孫蘅似乎並不好奇她是怎麼知道的。“嗯。關於這件事,小梔有什麼想法?”小孩坐在小溪邊的石頭上,腳丫點著地一晃一晃的。她口裡還含著奶糖,所以說起話來含糊不清。“你知道小寒姐姐的秘密嗎?”“小梔認為有什麼是我應該知道的?”孫蘅的口氣與其說是好奇,更不如說是逗孩子一般。“唔。比如說她和我外公的關係。”夏梔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認識你之前,她可是長期住在我家裡的哦。和小魚姐姐一樣。”“是嗎?”孫蘅看起來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夏梔微微皺眉,有些不滿意他的表現。正常男人這時候不應該表現出憤怒嗎?“小梔和外公的關係好嗎?”怎麼問題又轉回我身上來了,夏梔顯露出少許的不耐煩,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好的呀。外公對我很好。我清醒的時候,他就教我雕刻和畫畫。我們住在郊區,出門不方便。他還經常讓他的學生給我買糖。“除了雕刻和畫畫,外公還有沒有教小梔其他事呢?”夏梔雙腳蜷縮起成抱膝狀。“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沒有!他已經有小寒和小魚姐姐了。”孫蘅注意到她表現出的防衛狀態,自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給她以安全感。儘管他知道她在說謊。“那糖是什麼的獎勵呢?”孫蘅慢條斯理的再剝開一顆糖放到夏梔麵前,夏梔不敢接,雙手死死攥緊了她的裙角,渾身都在抽搐。“夏梔,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孫蘅收斂起他萬年不變的微笑,用一種專業而淡漠的口吻問她。夏梔沉默了幾秒,麵如死灰一般的回答道。“你是醫生,你是來給我治病的。”孫蘅滿意的點點頭,將一個文件袋放在夏梔的麵前,拿起他的錄音筆起身。身邊的叢林小溪,一瞬間幻化成四堵雪白的牆壁。身下長滿青苔的石頭也不過是把破木椅。孫蘅拉開門走出去,她房間門口福利院的標誌閃了一下,變成精神科病房門牌號。夏梔慢慢拾起文件袋,一圈一圈解開了文件袋封口纏著的線。文件袋裡是傅平生的平生履曆中親屬關係的那一部分。妻:白萍1997年因肺癌去世。獨女:傅玲2001年車禍中喪生。女婿:夏清2001年車禍中喪生。外孫女:夏梔2001年車禍中夭折,年僅九歲。“啊!!!”病房裡傳出夏梔的尖叫聲。她將文件袋甩開很遠,抱頭尖叫。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些零散的片段。“那從今天開始,你叫夏梔。你以後就是我的小孫女了,好不好?”“好。”是她點了頭,是她將自己送給了惡魔。“如果彆人問你,你要怎麼回答?”“我叫夏梔,今年九歲了。”“真乖。這是獎勵你的糖。”“夏梔,想不想吃糖?”傅平生拿著奶糖朝她招手。“想。”“那把裙子掀起來讓外公摸一下好不好?外公要檢查下夏梔有沒有生病。”很難受,但是她還是忍了下來。因為外公說如果得了病,小梔會死掉。而且外公會給她買很好吃的糖,濃鬱的奶香味讓她想起媽媽的味道。奇怪的是她的記憶裡,並沒有媽媽這個人,也沒有爸爸這個人。就連她,夏梔。原來也是不存在的人。病房裡繼而響起乒乒乓乓的砸東西聲,和一個女人尖利的慘叫聲。“孫蘅,我要殺了你!”“孫蘅,我愛你。”溫小寒將頭擱在孫蘅的肩上,順勢抱住了他的腰。難得的一個周末晚上,他們兩個一起窩在沙發裡看電視。孫蘅今日下班格外早,儘管他看上去十分疲憊。這段時間她一直住在他家,準備著出去旅遊要帶的東西。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慵懶的回了一聲。“嗯。”“嗯是幾個意思?難道不該說寶貝,我也愛你嗎?”溫小寒不滿意的打了他一下。他寵溺的笑笑。“我也愛你。”“這還差不多。”溫小寒複又躺回他懷裡。“旅遊的東西我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單位請到假了嗎?”“嗯。手上的病人治療階段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就這兩天動身吧。”孫蘅突然想起什麼,起身進房裡拿出一件小東西。“有個小禮物要送給你。”溫小寒本來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突然反應過來他說的禮物是什麼,登時心跳如雷。是今天嗎?就是現在嗎?要開口了嗎?她一改往日豪邁的樣子,從沙發上一骨碌爬起來。正襟危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格子睡裙。她左右張望著,看孫蘅是不是在哪裡裝了隱藏攝像頭。一時後悔自己沒有穿件漂亮衣服,一時又想自己今晚怎麼沒有化個妝。孫蘅走到她麵前,正想打開盒子。“你等等。”溫小寒一溜煙跑進了自己的臥室,留孫蘅一個人疑惑的呆在客廳。等到她再次走出臥室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孫蘅看著探索頻道的節目已經快要睡著。溫小寒換掉了睡衣,穿上了一件有點民國風的麻布長裙,對襟高領,包臀貼身,像上個世紀火柴盒上的畫報女郎。她平日裡的衣服都是舞台上穿的,又時尚又招搖。這一套很特彆,特彆的良家婦女,連帶著妝容都是大方清麗的淡妝。一點都不像她平時的風格。孫蘅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這麼晚要出去嗎?”“沒有啊。”溫小寒略帶羞澀的坐在他身邊。“你不是說要送我一個禮物嗎?我想穿的珍重一點來接受。”“哦。”孫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從沙發上拿出剛剛那個精致小盒子。“有次經過珠寶店,覺得這個很適合你,就買了。買了一段時間了,終於找到合適的機會給你。這次去蘇城的時候還可以戴。”“嗯。”溫小寒羞澀的一直低著頭。“打開看看喜不喜歡?”小盒子伸到她麵前,藍綠色的盒麵上麵係著白色的緞帶,十分精致。可是不對啊。不應該有下跪什麼的嗎?不是該問她一句願不願意嗎?難道心理學家都是這麼傲嬌的求婚?溫小寒抬頭怒視著他,顯得尤為不滿。孫蘅更是沒有頭緒,怎麼一個禮物還送出了怨氣。“不喜歡這個牌子?”“和牌子沒關係!”“那怎麼了?”算了。看在是你的麵子上。溫小寒哼哼唧唧接過來,打開一看。一對鑽石耳釘,幸運星的形狀,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依然看得出切工極佳,流光溢彩,像兩顆真正的星星。但溫小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雙肩也塌了下去。孫蘅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問她。“怎麼?還是不喜歡?”溫小寒好一會兒才找回神智,她合上禮盒的蓋子,朝他僵硬的扯了一個微笑出來。“沒有,我很喜歡。謝謝。”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溫小寒乾咳了兩聲。拿著禮盒起身扯了扯她包緊臀部的裙子。“時間晚了,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