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手中拿著奉培送她的紫紅色口紅，怎麼看他都不像會喜歡這種顏色的人。她也從未嘗試過這樣出挑的顏色。無論是被囚禁之前還是之後，她都不過是想做個乖乖女而已。顧瑜坐在梳妝鏡前嘗試的擰開了口紅帽蓋，在唇上薄薄塗了一層。對鏡抿了抿雙唇，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看久了鏡中的人好似一下子變成了另一張臉，塗著同樣唇色的一張更漂亮的臉蛋，鏡中人朝她笑了一下，紫紅色的唇瓣妖冶美麗。她使勁搖了搖頭，畫麵一閃而過又恢複了她的樣子。“你想不想過另一種人生，做另一個人？”耳邊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跟她說話。這個聲音很熟悉，在地窖的七年裡時不時就會聽見有個小女孩隔著地上的木板和她聊天。她以前猜想過也許是主人的孫女。可是主人的孫女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顧家呢？顧瑜原地轉了一圈，房間裡除了她沒有其他人。我真是魔怔了。她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那天奉培跟她說她病了，說她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來強迫自己做一個好人。但她並不覺得哪裡壓抑了。她活的很平和很滿足。“小魚！”顧瑾在樓下叫她，打斷了她的思考。她應了一聲就跑了下樓。今天是去醫院複診的日子，顧瑾早早就準備好了。看見她走下樓來，他露出了微微驚訝的表情。一貫素麵朝天的小魚今天居然畫了個濃妝。顧瑜看出他的異常表情。“怎麼？不好看？”“不是。隻是不太像你。”“偶爾換換風格嘛。”顧瑾不置可否，拿起了車鑰匙牽她出門。但顧瑜心裡直覺他並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到了醫院，顧瑾將她托付給相熟的醫生做檢查。自己還要回婦產科跑一趟。顧瑾是婦產科的醫生，這是他的職業病，即使今天不是他值班，從“家門口”過就免不得要去轉一圈。以前這是顧瑜的夢想，考進醫學院，做個婦產科醫生。不僅因為這樣每天可以看見可愛的新生兒，更因為她可以阻止母親的悲劇再次發生。但她的夢想都終止在了十七歲那年，也是在同一年實習中的顧瑾義無反顧的從最炙手可熱的腦外科轉到了婦產科，一做就是七年，成了這一科的明星醫師。當然這些都是她最近才知道的。原本按顧瑾說的，他十幾分鐘就可以回來。可顧瑜做完檢查又等了半個小時都沒有看見他回來。打電話也沒人接。她循著指示牌找到醫院婦產科才發現這裡早被人堵的水泄不通。很多人坐在地上，站在最前的幾個婦女一直在哭嚎著什麼，因為是方言加上哭的太厲害。顧瑜聽不清她們在喊什麼。轉身看到她們拉的橫幅才知道是有一個產婦在這裡生產，結果不幸去世，一屍兩命。所以家屬上門來找麻煩。“那兩個縮頭烏龜再不出來，我就把你們全殺了。”一個看上去瘋瘋癲癲的光頭男人一直在婦產科門口的大廳裡徘徊。口中一直念叨著。“全殺了全殺了！”“劉醫生和顧醫生在開會，已經通知他們儘快趕過來了。有話好好說，你們彆鬨事。”醫院的保安和家屬對峙著，不少護士站在人牆另一頭忐忑的看著熱鬨，但是沒有一個穿白大褂的。顧瑜也沒看見顧瑾人。怎麼回事？顧醫生指的是哥哥嗎？從鬨事的人有一句每一句的哭訴中，顧瑜大概拚湊出整件事情。這個死者入院的時候原本安排是由顧瑾負責接生。但臨進手術室之前，急診送來了另一位產婦，而且出現子癇前期症狀。按照病情嚴重情況，院長決定將婦產科“第一把刀”的顧瑾調去負責後來的產婦。而這位孕婦就交給了婦產科的當晚另一位值班醫生劉醫生。結果劉醫生負責的手術不幸失敗，產婦術中難產，出現大出血母子雙雙去世。而由顧瑾主刀的患者則平安誕下了一對雙胞胎。這兩廂一對比，加上死者家屬得知中間臨時換人的事實，怎麼都坐不住了。堅定的相信如果是顧瑾覺得自己閨女媳婦就不會死。醫院應該負全責。後來也不知是誰爆出的料，說顧瑜做手術的那位產婦是市教委一位領導的兒媳婦。當初安排手術時原本沒有基於這方麵的考量，但如果有人刻意潑臟水就說不清楚了。於是就有了醫院這一場混亂的鬨劇。顧瑜擔心哥哥的安全，又給他打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隻隱約聽到有熟悉的手機鈴聲從護士站那邊傳來，她想穿過人群進去找顧瑾。卻被家屬誤以為是來看診的孕婦。有個大嬸拉住她使勁往外拽。“姑娘你彆在這裡看診，我家閨女都被他們害死了！”“我不是……”顧瑜還沒來得及解釋。身後又是一陣騷動。原來是有醫生來了。家屬們都朝醫生的方向湧去，大嬸也鬆開了她的手跟著人群擠。“小魚？”顧瑜好像聽到顧瑾叫了她一聲。人太多了，她找不到顧瑾的方位。一時間有些慌張，她太久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了。有一隻手牽住了她將她拉到身邊，看清是顧瑾以後她的心裡終於安定了一點。顧瑾穿著白大褂站在人群中，他是回科裡巡視的時候臨時被領導抓去頂個人數開會的。手機落在護士站，沒來得及跟顧瑜說一聲。科裡又恰巧出了這檔子事，收到通知，他就和劉醫生一塊過來了。出事的患者是高齡產婦，底子差。術中大出血是意外情況，其實當時就算是他接手，也未必能比劉醫生做得更好。但這中間牽扯到這些敏感原因，無論他如何與盛怒中家屬解釋，都沒有人聽進去。有個婦女痛哭流涕一手拉住顧瑾的衣領。一手拿著一雙小小的虎頭鞋。“本來我今天應該抱著小孫子的。可我閨女和孫子都沒了！都是你。你們這群忙著給領導擦鞋的馬屁精！平民百姓的命就不值錢嗎！”婦女一拳又一拳捶在顧瑾的胸膛上，顧瑾低下了頭。“不是這樣的……”顧瑾剛開口，突然被妹妹打斷。“夠了。你們說的這麼道貌岸然不過是因為你們自己弱勢吃了虧而已！如果今天你們是得到惠澤的人，是被優先對待的人，你們還會這麼口口聲聲喊著不公平嗎？與其叫著不公平，不如想想為什麼社會對你們不公平？”顧瑜將哥哥往後拉了一把，擋在他身前想維護他。“小魚？！”顧瑾萬萬沒想到顧瑜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樣的解釋就等於間接承認了醫院是因為獻媚而做出這樣的安排。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難道我們窮人的命真的就比較賤嗎！”她的話讓家屬的情緒更加激動了起來。人群裡一片騷亂，顧瑾和顧瑜被人推推搡搡的幾乎要站不穩。有人趁亂動了手，顧瑾挨了好幾拳，他忙著護住顧瑜，也沒顧得上看是誰。而一直站的遠遠的死者丈夫，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匕首衝著顧瑾兄妹徑直衝了過來。“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都忙著散開，等顧瑾看到時已經不及躲閃，他下意識將顧瑜按在懷裡，背對著男人衝過來的方向閉上了眼睛。“哥！”顧瑜叫的撕心裂肺。叮咚一聲，金屬落地的聲音。隨著笨重的肉體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還好站得近的保安眼明手快及時將行凶者按在了地上，還差一點刀子就要刺入顧瑾的後背。顧瑜愣在他懷裡，完全是嚇呆的表情。“沒事了沒事了。”顧瑾安慰著她，自己手心裡也是汗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