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璐對魏映的存在視若無睹,徑直走到路嘉麵前,準備開口道歉時,卻被身後的魏映打斷了:“路嘉,我們是來跟你道歉的。昨天的事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對閔璐說話,她是因為聽到我說的話,受了刺激,才那麼說你的,所以還請你原諒我跟閔璐。你不原諒我也可以,至少要原諒閔璐,你們是那麼要好的朋友,不能因為一點兒小事情就分道揚鑣。”說實話,魏映的道歉聽起來一點兒也不誠懇,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路嘉會不會原諒他,而是來替閔璐當說客的。路嘉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她挪了挪拐杖,更靠近程一恒一點兒。程一恒感應到她充滿了不安,便攬住了她的肩膀。“魏映,你能彆在這兒火上澆油嗎?”閔璐聽了魏映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閔璐一把推開魏映,然後緊緊地握住路嘉的手,說:“嘉嘉,昨天我真不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我當時是被魏映氣蒙了,過後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向你道歉。你怎麼罰我都行,要不,我請你去歐洲玩一趟?日本也行。我知道,你最喜歡動漫。咱們去小樽看雪,去奈良看鹿,隻要你喜歡,全世界哪兒我都陪你去,就當是散心了。”閔璐還在滔滔不絕地為路嘉描繪著關於未來的美好藍圖,路嘉忍不住打斷她,眉頭微皺:“閔璐,你憑什麼覺得你給了台階,我就一定要下?”這句話一出口,周圍的空氣仿佛凝結了。沒有人想到路嘉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對,是沒有人想到路嘉對閔璐說出了這樣的話。一直以來,路嘉跟閔璐兩個人好得就跟連體嬰似的。在外人看來,她們都不是怎麼好相處的人,兩個人難舍難分地黏在一起,在情理之中。大家都覺得,包括在閔璐的認知裡,路嘉是絕對不會跟她生氣的,如果要生氣,也隻是小打小鬨,最多三天就和好。可是,今天路嘉這話說得很重了。所以,閔璐也愣住了,一時不知怎麼作答。魏映替她站了出來,用上帝的語氣批評路嘉:“路嘉,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路嘉抬起頭:“我怎麼說話了?二位,沒看到我還拄著拐杖嗎?在那個時候,是你們把我扔下,雙宿雙飛了吧?還有,請客吃飯不是你魏映的主意嗎?把客人丟在危險的地方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路嘉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留下目瞪口呆的魏映跟難以置信的閔璐,挽住程一恒的手臂,溫柔地說了句:“我們該去做檢查了吧?”程一恒有些猶豫地問了一句:“你確定這樣可以嗎?”路嘉點點頭,儘管她感覺到一陣鼻酸。“路嘉!”路嘉走出幾步後,閔璐突然帶著鼻音喊道:“你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為了魏映?”路嘉回過頭:“不是為了魏映。閔璐,我們之間或許需要冷靜一下。一直以來,你高高在上習慣了,我隻能仰望你。或許,在不知不覺間,你就會透露出自己的優越感,證明你比我強,魏映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知道我們是彼此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一直仰著頭,脖子也會酸的,就讓我稍稍放下來一會兒吧。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過一段時間,等我想通了,我自己就會去找你的。”“那你要是想不通呢?”閔璐問。路嘉沒再回答,挽著程一恒的手臂,一瘸一拐地往檢查科走去。閔璐失落地轉身離去。魏映追上去,試圖再替閔璐說點什麼。他跑到路嘉身邊,試圖伸出手去拉路嘉時,被程一恒在半空中截住了。程一恒抓住魏映的手臂,警覺地問:“你要乾嗎?”魏映不耐煩地看了程一恒一眼:“我找路嘉,你少管閒事。”“不好意思,魏先生,路嘉的事對我來說就沒有閒事。”魏映被堵了回去,一時找不到好的措辭,隻好匆忙地說:“路嘉,我知道你現在在氣頭上,但你千萬彆氣太久,你知道閔璐的性子,她說不定過幾天又飛歐洲了,你們彆有隔夜仇。”路嘉終於受不了了,從一開始,魏映就一口一個閔璐,似乎根本沒有認識到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魏映,你知道自己現在的嘴臉有多麼醜陋嗎?我知道你喜歡閔璐,但這麼跪舔的樣子,真的不像你的風格,如果你的粉絲知道了,會不會還冒著星星眼喊你偶像呢?”魏映的臉上閃過一絲赧色。路嘉拉著程一恒上樓去做檢查了。他們仔細地做了檢查,身上的每一處小傷都出了傷情報告。程一恒將自己前一天晚上整理出來的東西跟今天的驗傷報告裝在同一個文件袋裡,然後聯係了他的律師。等律師過來時,程一恒跟路嘉兩人都沒什麼事。考慮到路嘉的腿不太方便,程一恒便帶她去複健中心參觀。複健中心修建得很溫馨,更像一個大人的幼兒園。複健中心裡有一個看上去十九歲的男生,他的旁邊擺著一副拐杖,雙手撐在旁邊的扶杆上,在護士的耐心引導下,艱難地邁開了一條腿。他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幼兒,但又比幼兒學步艱難許多倍,對他來說,似乎把腿張開已經足夠困難,脖子上青筋暴起,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撐在扶杆上的雙手不停地在打戰。護士不停地鼓勵他,給他打氣。眼看第一步就要成功地邁出去了,在一旁觀看的路嘉跟著緊張起來,不知不覺地咬緊了後槽牙。“啊——”男生低吼一聲,整個人摔倒在身下柔軟的墊子上,他的第一步還是沒有邁出去。他趴在墊子上,整個人沮喪極了,懊惱地捶了幾下墊子。護士去扶他,被他推開了,他捂住臉,不肯從墊子上起來,看上去,情緒瀕臨崩潰。路嘉看得有些動容,心中感慨萬千。她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如鯁在喉。原來,人不管是得了病,還是受了傷,都不可能恢複到從前的模樣。身體就像一台機器,不論是刮痕,還是修理的痕跡,都會留在上麵。路嘉認識到這點之後,變得更加沮喪。她轉過頭,不想再看。“我們回去吧。”程一恒卻摁住了她的肩膀:“你再看看吧。”路嘉拄著拐杖,轉過身子時,看到剛剛趴在墊子上、沮喪無比的男生竟然又爬了起來,重複先前的動作,雖然依舊吃力,臉上還掛著淚痕,但他比上一次更加努力地向前邁進。看到這裡,路嘉又提起了興趣,但程一恒不讓她再看了,扶著她離開了複健中心。“為什麼不讓我看了?我想知道他邁出那一步了沒。”“結果不是最重要的,你隻要看到,就算是一個小男孩,也有摔倒了就哭著鼻子爬起來的決心跟毅力,你也可以的。”說這話的時候,有一陣穿堂風吹過,當天的程一恒穿著白襯衫、休閒褲,戴著眼鏡,袖子卷到手腕處,不經意間處處透露著溫柔。“程醫生。”路嘉看著他的側臉,有些著急。“什麼事?”程一恒轉過頭來看著她。“每當我看著你,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怎麼個奇怪法?”“心就好像海綿蘸了水,一點點被擠滿。”程一恒笑了一下,揉揉她的頭發:“我們走吧,我的律師過來了。”他們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跟程一恒的律師碰了麵,程一恒將自己準備好的材料跟證據交付給律師後,律師粗略地看了一遍,頗有信心地說:“程先生放心,這種案子我處理過很多次了,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辛苦了。”交代完律師,到飯點了,程一恒問路嘉想吃點什麼,路嘉已經對外麵的餐廳有了心理陰影,便提出去菜市場買菜,然後回家做。“你會做嗎?”程一恒問。路嘉搖搖頭。“那隻能我上了。”程一恒把袖子卷得更高一點兒,搜索了離家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說吧,你喜歡吃什麼?西餐還是中餐?”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路嘉乖乖係好安全帶:“你這麼全能嗎?”程一恒看上去心情很輕鬆,儘管臉上還帶著昨天晚上打架留下的瘀青跟傷痕,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