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不過才第二日，平庶妃就帶著春桃，兩個太監捧著一個大盒子進了清心堂。柒玥也才剛用過早膳，正因為嫌熱讓惜若在一旁打著團扇，她好看書。“天天看這些，不膩嗎？”平庶妃來的習慣了，也沒通報，直接走了進去，看到柒玥在看書，不由得調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看一些什麼珍品名記，卻不過是看些遊記打發時間。”聽到平庶妃的聲音，柒玥無奈的放下了書，問道，“用過早膳了沒？今日怎麼這麼早過來？”說著，柒玥轉過了身來，正好看到跟在平庶妃身後，頓步留在殿外的兩個小太監，以及他們手裡抬的東西。不等平庶妃說話，柒玥指了指外麵，好奇的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當然是給你的，”平庶妃自顧自的走到柒玥身邊坐下，“你不是要準備賀禮？這個就給你了。”“這……”柒玥聽到平庶妃說的，不免驚訝，“這是什麼？還用抬著？要這麼多嗎？”“你不是想問淑慧大長公主喜歡什麼嗎？這就是淑慧大長公主喜歡的東西，正好我有，便送給你了，你可不要推辭。”平庶妃笑著說道。當然了，事實真相如何，平庶妃覺得自己沒有必要說出來，還是隱瞞著比較好。“你送我東西，我能接受，”柒玥扶額，“可是這個這麼大，送給額駙烏爾袞，合適嗎？”她還想著送些低調的東西給額駙烏爾袞，也是想著能微微在淑慧大長公主麵前，留個好印象。可眼前這東西，這麼多，能不能讓淑慧大長公主滿意不說，就很是吸引彆人的眼光，豈不是又要她變得眾矢之的？“唔，”平庶妃顯然沒有想到這麼多，有些訕訕，“那啥，還是讓他們先打開來給你看看吧，你看看是否合適再說。”“那好吧。”柒玥也不好拒絕，“那讓我看看是什麼吧。”柒玥允了，平庶妃便示意他們打了開來，將東西取出來，原來是一副畫，一副長長的話。幸好清心堂的廳內夠大，不然還不夠這畫長的，足足近兩丈。兩個小太監也不敢拉的緊繃，怕畫紙有損壞，便擺放在地上，往兩邊展開的。柒玥驚訝著走到了畫的跟前，俯身看去，卻是一副山水畫。“這是……富春山居圖？”柒玥看清這畫之後，更是詫異，“它不是被吳洪裕給燒了嗎？”柒玥聽先生說過，也聽先生描述過，到現在還記得先生提到富春山居圖時的惋惜，恨未能夠看一眼。“嗯，的確差點被燒毀，”平庶妃聳了聳肩，也起身走到柒玥身邊，指著圖畫說道，“後來被吳洪裕的侄兒吳靜庵給救了下來，可惜有些遲了，被燒的一分為二，你看到的這個，確切的說，這是富春山居圖的下半卷，稱無用師卷。”“那另外半卷呢？”柒玥問道。“那前半卷，”平庶妃嘖嘖了半天才說道，“那前半卷叫剩山圖，沒多大的，還在我家府裡呢。”“這個太大，我沒法送給額駙烏爾袞，”柒玥聳了聳肩，揮手示意兩個小太監把畫給卷起來，“你若願意割愛，便把那個剩山圖給我吧。”柒玥也能察覺到平庶妃的舍得，要不然也不會把這麼一大卷給她，也告訴她，那剩山圖在她那裡。“好吧。”平庶妃點頭應了下來，“這個不要？”“這麼大，我可不敢送出去。”柒玥撇了撇嘴，“誰能猜到淑慧大長公主會喜歡這麼……這麼有內涵的東西。”“那你還真想不到，”平庶妃繼續說道，“這大癡道人黃公望可不單單是淑慧大長公主喜歡，就連額駙烏爾袞也是癡迷的，我可是聽說，他們打聽這副畫好多年了，當真以為被毀了呢。”這麼好的東西，被收起來，可不是誰打聽都能打聽到的。“原來連額駙也喜歡這富春山居圖，”柒玥滿意的點了點頭，“那我可得好好感謝你，幫了我這麼一個大忙。”“謝我也行，”平庶妃一點也不客氣的說道，“回頭陪我一起出去溜達溜達。”平庶妃的話沒說完，柒玥便有些頓住，很是猶豫。平庶妃一見，在心裡不由得歎氣，看向柒玥一旁的惜若一眼，見其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些急躁起來。平庶妃一把奪過惜若手裡的團扇，急躁的扇著給自己扇風，嘴裡不由得苦笑道，“你呀，說你什麼好，說感謝我，讓你陪我出去走一走都不願意。”“沒有不願意，”柒玥以為平庶妃生氣了，連忙解釋道，“這不是日頭太大了嗎？我怕曬，這樣，等傍晚了，日頭落山了，我再陪你一起出去走一走，如何？”“不用了，”平庶妃扇風的動作，快了不少，想要把身上的燥熱扇掉，“你還是看書吧，我先回去了。”“彆……”柒玥連忙起身拉住平庶妃。平庶妃將手裡的團扇停下，遞了過去，“怎麼，拿你一個扇子，你也舍不得了？”縱使柒玥真的不舍得把這個團扇給平庶妃，這個時候也不能說自己舍不得啊，柒玥笑著說道，“不是，你彆生氣，我是讓你再坐坐玩一會兒，不能出去走一走，還不能一起坐著說話嗎？正好惜若冰了西瓜，回頭給咱們切了送來，如何？”柒玥也是知道自己現在的問題，不敢也不想走出承乾宮，可她也不願意平庶妃不開心。平庶妃原本就沒有生氣，隻是覺得無奈罷了，聽到柒玥這麼一說，隻好笑著指了指書畫道，“今日都二十三了，你不急，我還急呢，現在就回去給你把那剩山圖找來，這大半卷還是還回去好了。”“原來……”柒玥有些訕訕的鬆開了平庶妃的衣袖，很是尷尬，“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生氣，當然生氣，”平庶妃立馬收斂笑臉，板著臉說道，“沒有一個月的晚膳，可是好不了的，我先走了，晚膳再來找你吧。”“好，隻要你不生氣，彆說一個月的晚膳，就是一年的晚膳，我也陪你用。”柒玥笑著應了。反正平庶妃進了承乾宮後，一日三餐裡有兩餐賴在清心堂，柒玥才不在乎平庶妃假裝“生氣”的情緒。“這可是你說的，”平庶妃順勢要挾，“我晚上要吃馬蹄糕。”“好。”柒玥應了。平庶妃這才高高興興的帶著春桃往外走去，那兩個小太監也把大半卷的畫圖抬走了。惜若有些訕訕的提醒道，“小主。這個時節，哪來的馬蹄？”“那就把綠豆糕做成馬蹄的形狀。”柒玥隨意的說道，“反正晚上她來了，也沒話說不是，我可真的給她準備了“馬蹄”糕。”“……”惜若。解決了她懸在心頭的事情，柒玥心情頗好的走回榻邊坐下，拿過剛剛隨手放下的書，翻了起來。“惜若，扇風。”柒玥頭也不抬的提醒道。“……”惜若看著空空的手心，有些猶豫的說道，“小主，團扇被平庶妃拿去了。”“那就換一把。”柒玥無所謂的說道。惜若沒有再吱聲，走到一旁的櫃子邊，又重新從櫃子裡拿出了一把繡著荷花的團扇來。惜若給柒玥扇了一會兒，才提醒道，“小主，平庶妃拿走的那把團扇，是皇上送的那把冰絲團扇。”“……”惜若的話音一落，柒玥翻看書的動作頓住了。那把冰絲團扇是他送的，冰絲團扇不是多出色，也不是多稀有。隻是那冰絲團扇下綴著的穗子，是他們在宮外買的那個。白玉珠綴著海棠紅流蘇的穗子，是他綴在冰絲團扇上送給她的。黑玉石綴著墨綠色流蘇的穗子，是她打算綴在荷包上送給他的。剛回宮沒多久的時候，他就讓人給她送來了，隻是因為沒到夏日，一直沒有用罷了。可是荷包和黑玉石穗子，已經把她給撕扯扔掉……柒玥愣了一會兒，才說道，“不管她了，她要是喜歡就拿去吧，左右就是個物什，不打緊的。”對，不打緊的。柒玥又重新翻起書來，隻是連著翻了幾頁都看不進去，隻好扔開，有些煩燥的對惜若說道，“我渴了，把冰著的西瓜取兩塊來給我。”惜若看柒玥一副無所謂，卻又明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是無奈，可也說不出什麼話來，隻好應了。“那小主等著，奴婢這就去。”說著，惜若把剛剛拿出來的那把新團扇放在小幾上，轉身退了出去。柒玥盯著這把荷花花樣的團扇看了許久，才伸手把它拿過來，放在手裡把玩。柒玥伸手指尖在荷花的花樣上撫摸了半天，迷糊中好像能看到荷花荷葉下，那兩日鴛鴦戲水的樣子。……平庶妃出了清心堂，並沒有回榮華殿，領著春桃和兩個小太監徑直往乾清宮走去。“小主，奴婢給你打扇吧。”春桃見平庶妃額頭有汗珠，手裡的遮陽紙傘不由得又往平庶妃頭頂伸去。“不用，你舉著傘就好。”平庶妃搖了搖頭，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團扇，“這團扇倒是比我那把團扇扇出來的風涼快。”“小主說笑呢，玥貴人這把團扇可是冰絲團扇，”春桃笑了起來，“當然涼快。”“原來是冰絲團扇嗎？”春桃這麼一說，平庶妃不由得停了手，把團扇舉到自己麵前看著，“我倒是沒有注意，難怪這麼涼快。”“這風經過這冰絲團扇的扇麵，連風都能變涼了呢，”春桃說道，“小主要是喜歡，奴婢讓內務府尋了冰絲布來，給小主你繡一把，如何？”春桃可不認為，平庶妃知道這把團扇的價值後，會真的留下玥貴人的東西。“唔，”平庶妃指了指團扇上麵的花樣說道，“你瞧，這荷花荷葉繡的多逼真，還有這對鴛鴦，戲水的樣子都能浮現在眼前，春桃，你的繡工有這麼好嗎？”“……”春桃。“我就喜歡這一把，”平庶妃撇了撇嘴，“也喜歡這花樣。”“小主要是覺得喜歡，那就留下，”春桃連忙陪著笑說道，“正好玥貴人也把這團扇送給小主你了。”“可是，君子不能奪人所好，”平庶妃皺了皺眉頭，“你也說了這麼好，那玥貴人可有得心疼了。我覺得，還是先用一些天，再還給玥貴人比較好。”“……”春桃有些欲哭無淚，小主，你這是耍奴婢呢，還是耍玥貴人呢？“唔，”平庶妃都不看春桃的表情，繼續說道，“那就勉強讓春桃你繡一把新的團扇吧，什麼時候繡好，什麼時候還回去，正好你給我好好學學人家是怎麼繡的那麼好的。”“……”春桃。……平庶妃幾人到了乾清宮的時候，玄燁才剛下了早朝，聽到陳青平說平庶妃來了，玄燁連忙讓陳青平帶她進來。“嬪妾給皇上請安。”平庶妃依規矩行禮道，“皇上吉祥。”“快起來吧，”玄燁虛扶了一把，指了指那箱子說道，“怎麼又抬回來了？她不要？”“玥貴人嫌這大半卷太過招搖，不願意留下，”平庶妃解釋道，“她知道那剩山圖不大，覺得送那小半卷正合適，便讓嬪妾割愛呢？”平庶妃解釋的時候，“割愛”兩字的聲音加重了不少。這些東西可都不是她的，割愛自然也不是她來割愛！“朕手裡自然有剩山圖，隻是……”玄燁有些猶豫。“怎麼，皇上舍不得？”平庶妃歪著頭問道。“不是舍不得，怎麼會舍不得呢，”玄燁搖了搖頭，解釋道，“烏爾袞喜歡大癡道人，若是收到這富春山居圖，肯定十分歡喜。隻是這兩卷若都由玥兒送給烏爾袞，就有些過於貴重了，烏爾袞和淑慧大長公主肯定懷疑玥兒的居心，所以朕才按照本來的兩卷分開，大半卷讓玥兒送去，小半卷又朕送給淑慧大長公主，這樣，一來也能讓他們如願，二來，玥兒也不會猜測到是我給了她這半卷畫。”玄燁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如今若是給玥兒剩山圖，由朕把這麼大半卷給淑慧大長公主，那麼這事情遲早傳到玥兒耳裡，玥兒不就知道這兩卷畫都在真的手裡？”“……”平庶妃點了點頭，算是聽明白了，卻也沒有好的建議。“罷了，”玥兒不願意，玄燁也不能讓平庶妃去逼著玥兒把這麼一大卷的畫給送出去，“先不管了，朕把剩山圖給你，給交給玥兒，讓她好送給烏爾袞。”說著，玄燁示意一旁的陳青平去取剩山圖來。“那……”平庶妃看了看眼前的盒子，問玄燁，“那皇上還把這個送給淑慧大長公主嗎？”送了，可以讓淑慧大長公主和額駙烏爾袞都開心，但柒玥就會知道真相。可若是不送……“先收著，”玄燁說道，“有個剩山圖，也夠烏爾袞和淑慧大長公主高興一段時間了，這大半卷先收著，以後再說。”玄燁這意思，也就是先不給淑慧大長公主了，或者說，也不由他手中給出去的意思。平庶妃點了點頭，沒有再說。正好陳青平拿了剩山圖畫卷過來，平庶妃抬手揮著團扇示意春桃把畫卷接了過來，“春桃，拿好了。”“是。”春桃連忙應了，小心翼翼的從陳青平手裡接過畫卷。平庶妃一回頭，便看到玄燁盯著她的手發愣，不由得好奇。“皇上，怎麼了？”“你這團扇……”玄燁不是認出了團扇，他是認出了團扇上的穗子，綴著白玉石和海棠紅流蘇的穗子。“皇上是說這團扇嗎？”平庶妃順勢抬手，讓皇上更清楚的看到，“這可是冰絲團扇，很涼快的。”說著，平庶妃還動手扇了扇，一陣涼風撲向玄燁，玄燁不由得閉了眼睛，心裡有些挫敗。這團扇是他送給她的，如何不知道這是什麼團扇？可是，她卻不要了，送給彆人嗎？“你喜歡冰絲團扇？”玄燁又睜開了眼睛，有些隨意的問道，“朕讓內務府給你多送幾把冰絲團扇好了。”這把，這把你能不能還給她？後麵的話，玄燁想說，卻是張了張嘴巴幾次，都沒有說出口來。平庶妃搖了搖頭，“寢室裡都有冰盆的，嬪妾並不需要團扇，這團扇嬪妾看玥貴人打著好看，便借了用一用，回頭就還給玥貴人，這可不是嬪妾的東西。”聽了平庶妃的話，玄燁竟然不由得鬆了口氣，“朕還以為你喜歡，想讓內務府給你尋幾把呢，原來你是奪人所好了。”“嬪妾可隻是逗玥貴人玩玩罷了，”平庶妃笑了起來，“不過，皇上若是非要送嬪妾幾把冰絲團扇，嬪妾可是不會拒絕的。”玄燁笑了笑，直接轉頭吩咐陳青平道，“讓內務府給平庶妃送幾把冰絲團扇，要最好的繡娘繡平庶妃喜歡的花樣。”“是，奴才知道了。”陳青平連忙應下了。“那嬪妾就先謝過皇上了。”平庶妃也應了下來，不過，當著皇上的麵，可沒敢說，她也喜歡鴛鴦戲水的花樣。出了乾清宮，春桃臉色的笑意都遮不住，很是高興的說道，“皇上對小主真好，竟然送幾把冰絲團扇給小主！要是彆人，說不定就隻能得一把呢。”一把？平庶妃又扇了幾下團扇，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一把冰絲團扇……莫不是皇上送給玥貴人的？所以，他才多送幾把給她，隻是想著她把這把玩過之後，還給玥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