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當天晚上，柒玥不僅收到了平庶妃讓春桃送過來的剩山圖，還收到了四阿哥的婚帖。果然如平庶妃所說，四阿哥和烏拉那拉氏的大婚之日果然定在了柒玥初六。柒玥收到婚帖後，便沉默的坐在了窗邊，許久未言語。好在平庶妃並沒有來清心堂用晚膳，不然，柒玥還得強顏歡笑。惜若看著柒玥的樣子，無奈的歎了口氣，曾經勸說過很多次的話，都被她咽了回去，沒有再吱聲。惜若走到桌邊，將剩山圖卷了起來，細細的用畫筒給裝了起來。“這畫不用包的太過出挑，隨意就好。”惜若不說話，柒玥卻沒打算一直沉默。惜若一聽，先是一愣，隨即疑惑的問道，“小主，這畫這麼名貴，怎麼能隨意對待呢？”今日她也是聽到小主和平庶妃的話了，自然知道這畫的不同尋常和珍貴。“你隻要送到淑慧大長公主那裡之後好生交代收賀禮的人即可，”柒玥叮囑道，“不必在包裝上費心力，萬一招了彆人的注意就不太好了。”“原來是這樣。”聽了柒玥的解釋，惜若才明白過來，認同的點了點頭。柒玥此舉是為了在淑慧大長公主跟前留下好印象，可不是為了惹得其他人都知道這件事的。“對了，這畫你明日起早去給那邊送過去，避開人多的時候。”柒玥交代道，“快去快回，切不可與人多說。”“是，”惜若點了點頭應了下來，餘光瞥到小幾上的婚帖，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四阿哥的賀禮，小主打算如何？”尋著惜若的話，柒玥眼睛也看了婚帖一眼，半晌才道，“不急，還有一些時日，明日把這畫送給額駙烏爾袞後，還要給榮憲公主準備賀禮，我讓你打聽其他人都準備了什麼，你都打聽的如何了？”“榮憲公主婚禮的規製是比照著純禧公主的婚禮規製來的，”惜若將自己打聽來的都說了出來，“至於其他妃嬪準備的賀禮，奴婢細細打聽了一番，也都和純禧公主出嫁時一般，隻依常在、晴答應、妍答應三人送的要比同等品級的妃嬪多一點，但依常在在純禧公主出嫁時送的也比同等妃嬪多一點。”依常在性子老實，平時也就和蘇沫兒嬤嬤走的多一點，畢竟依常在所出的十二阿哥放在蘇沫兒嬤嬤那裡教養。其他的妃嬪對依常在的印象便是，笑盈盈的，很招人喜歡，但又不會多話，也不會長舌。晴答應住在景陽宮，離延禧宮並不近，但景陽宮的主位是僖嬪，那個有名無實的娘娘，而惠妃和德妃都不理她，那晴答應上趕著巴結榮妃也不是不可能。而與榮妃有過過節的妍答應，自從降位後，更是淒慘唏唏，想回啟祥宮就是癡心妄想，而彆人也不理她。所以，妍答應隻能硬著頭皮，窩在延禧宮，討好榮妃，讓榮妃“原諒”她。“那就比著若貴人的送吧。”柒玥想了想，沒有多說那三人的事情，反正也與她無關。“若貴人送了一對玉鐲，”惜若一聽問的是若貴人，連忙將自己打聽到的說了出來，“奴婢聽說，那玉鐲成色還不錯，就是敬嬪也誇了幾句呢。”“我記得我庫房裡有一對玉釵，我嫌太嫩，一直沒有帶，”柒玥揉了揉額頭，有些疲憊的說道，“你把它拿出來，就送去延禧宮給榮憲公主吧。”“是。”惜若也能記得那對玉釵，因為柒玥嫌嫩，竟是連首飾盒裡都不願意放，直接收入了庫房，沒打算帶。第二日，惜若將送給額駙和榮憲公主的東西各遞了過去後，柒玥也算了了一樁心事。柒玥沒有出麵榮憲公主出嫁那日，自然是不知道那日的盛況之下，有著怎樣的奇事。原本柒玥的貴人身份也不得出麵公主出嫁的，可偏偏那日淑慧大長公主笑盈盈的問了太後和貴妃，玥貴人可好？當然了，淑慧大長公主也隻是隨口問了一句，事後並沒有其他表示，也沒有其他動作，即使在後宮裡起了一點漣漪，後來也恢複平靜。很多妃嬪也打聽到了柒玥送給額駙烏爾袞的賀禮是那副無數名士想要看一眼此生足矣的富春山居圖之上半卷剩山圖。嫉妒歸嫉妒，好在這事不了了之，便都被遺忘了。承乾宮外的事情，若是惜若和平庶妃都不告訴柒玥，柒玥自然也不會知道。而柒玥也沒真的指望，給額駙烏爾袞送一副畫，就能得到淑慧大長公主的青睞，所以這事也就被柒玥拋諸腦後。而沒過兩日，不待惜若催促，柒玥便讓惜若拿了五千兩銀票出來。“小主要這麼多銀票做什麼？”惜若依著吩咐，取出了銀票，卻耐不住好奇。“給四阿哥的。”柒玥淡淡的說道。“可是，也不用給這麼多吧？”惜若驚訝的問道，“當初給純禧公主，也才給了三千兩，若是給的不一樣……”“沒事，這銀票你悄悄的給四阿哥，不讓彆人知曉。”柒玥笑了笑，“明麵上，還是比著若貴人的賀禮，給永和宮送去。”當初給雪瑟公主三千兩銀票，那是嫁妝。可四阿哥並不同，以後也算是有了小家，用錢的地方太多，給五千兩也算是她和姐姐的一份心意。“可是，這四阿哥大婚就給那麼多，小主幸好交好的阿哥不多，那小主就不想想以後太子大婚，十阿哥大婚，要準備給多少？”惜若撇了撇嘴，想到小金庫裡剩下不多的銀票，心裡很是心疼。“……”柒玥被惜若這麼一提醒，也有些愣怔。太子到底是儲君，自然是不比其他阿哥，明麵上的賀禮就得是一大筆花銷，加上落菡又是太子的姨母，柒玥也不能少了銀子給他。而十阿哥是貴妃的兒子，以她和貴妃之間的關係，這明裡暗裡，她怎麼也得多花不少。“小主的月例本就不多，”惜若見柒玥愣著不說話，巴巴的算賬道，“這小廚房的開銷就比月例多，咱們這些年也往裡搭了好幾百兩銀子呢。”“吃喝能用多少，”柒玥不由得笑了起來，“去掉月例，每年自己多花一百兩就足夠了，惜若，咱們還有多少銀票？”“小主去年出宮一趟，帶走了三萬兩千兩銀票，結果隻帶回來一萬一千多兩，”惜若掰著手指頭給柒玥算道，“後來皇上給了五千兩，加上月例的銀子，去掉給四阿哥的這五千兩，再加上當初小主留給奴婢手裡的碎銀子和銀票，已經不足一萬兩千兩了。”算完，惜若臉上就心事重重了，小主要是再給太子和十阿哥這麼多銀子，那清心堂可真的沒銀子了。小主如今既不願意出清心堂，也不願意和皇上和好，那以後清心堂隻有一年一百兩的月例，連吃喝都不夠的。彆說還有那兩千兩，估計都不夠撐幾年的，惜若給柒玥算的，柒玥何嘗聽不明白？隻是對於四阿哥，她還是更加糾結的。她想替姐姐好好照顧四阿哥，可是她也不能越了德妃，同樣的她如今的處境也做不到。“就這樣吧，”柒玥瞥了眼小幾上的銀票，肯定的說道，“還是給四阿哥五千兩銀票吧，你送賀禮的時候，小心的見了四阿哥一麵，把銀票給他讓他彆被其他人知曉。”“是。”既然柒玥已經決定，惜若也沒辦法改變。隻是，花了這些銀票，惜若心疼是真心疼，所以為了以後，惜若便開始在清心堂上下縮減用度。所以當晚，柒玥看著麵前明顯少了份量的小菜，有些哭笑不得。……四阿哥是大婚第二日來承乾宮的。柒玥正坐在桌邊剪紙，應和著平庶妃的要求，晚上要在院裡乞巧用的，今日可是七夕乞巧節。“小主。”悅若進來的時候，柒玥頭也沒有抬，“怎麼了？”“四阿哥帶著新福臨過來了，正候在門外，說要給小主你請安。”悅若有些高興的說道。四阿哥能帶著新福晉來給柒玥請安，說明在四阿哥心裡，承乾宮和清心堂還是比較重要的。悅若話音未落，柒玥剪紙的動作頓住了，彆說是惜若和悅若，就是柒玥自己聽了也有些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就是有些淡淡的憂傷和難過。柒玥瞥了眼沙漏，這個時候才辰時末，那麼也就是說，四阿哥是給皇上德妃、皇太後等人請過安，才來承乾宮的。若是之前，柒玥一定會見一見的，畢竟四阿哥這個時候來給柒玥請安，彆人也沒什麼話來議論。可如今柒玥這樣，卻是不敢給四阿哥招惹閒言碎語的。“小主？”見柒玥一直不吱聲，惜若不由得喚了柒玥一聲，“怎麼了？”柒玥回了神，歎了口氣道，“悅若，你去回了他們，就說我身子不適，不宜衝撞了新福晉。”悅若欲言又止，剛想說什麼，見惜若衝著自己搖頭，悅若卡在嗓子眼的話，又咽了回去，“是，奴婢這就去回了四阿哥。”悅若轉身就往外麵走去，之前臉上的笑意也消失殆儘。“等一下！”柒玥喚住了即將跨出門的悅若。“小主？”悅若一頓，臉上的笑意又浮現出來，“小主要見……”悅若還以為柒玥反悔，願意見四阿哥和新福晉了，又高興起來。柒玥沒有說話，起身進了內室，走到梳妝台前，直接拉開了抽屜，拿出首飾盒來。“小主，你這是做什麼？”惜若有些好奇，見柒玥並不說話，隻顧著翻找，連忙問道，“小主要找什麼，奴婢替你找吧。”惜若話音剛落，柒玥從首飾盒裡翻出了一支金釵，上麵是金玉海棠花樣。這還是姐姐留給她的首飾，也是姐姐最喜歡的幾件首飾裡的一件。柒玥隨手從一旁抽了一隻白帕子，將金釵包了，走了出來，遞給悅若，“這是我給新福晉的見麵禮，告訴四阿哥，好好待新福晉，莫要讓她受了委屈。”悅若會錯了意，臉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但到底因著柒玥的這一番囑咐，心裡也平衡了一些，接過手帕應聲道，“是，奴婢這就給新福晉送去。”悅若轉身出了門，柒玥就立在門邊，沒有回裡去，淡淡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悅若隻身走到四阿哥和福晉身邊，行了一禮道，“四阿哥，新福晉，我們小主身子有些不適，怕衝撞了新福晉，不便見客。”新福晉烏拉那拉氏一聽悅若的話，稚嫩的小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有些不知所措的抬頭看向四阿哥，想要詢問他的意見。玥貴人不見他，在胤禛的意料之中，卻也有些意難平，見福晉有些慌亂，胤禛不顧彆人的眼神，伸手握住了福臨的小手，對悅若說道。“既然玥貴人不方便，那我們下次再來請安吧，還請悅若姑娘替我轉告，請玥貴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是，四阿哥說的，奴婢一定轉告。”悅若連忙應了。隨即，悅若將手中的帕子雙手捧著，對四阿哥和新福晉說道，“這是我們小主送給福晉的見麵禮，小主說願四阿哥和福晉琴瑟和諧，白頭偕老。小主還叮囑四阿哥，要對福晉溫柔相待，莫要委屈了她。”悅若這番說的，不僅福晉烏拉那拉氏驚訝，就是四阿哥自己也是驚訝不已，連忙領著福晉先收下了賀禮，“多謝玥貴人。”四阿哥從悅若手裡接過手帕，打了開來，見到那金釵，一眼便認了出來。四阿哥不由得看向清心堂門口方向一眼，眼神有些光亮閃爍，隨即將金釵遞給了福晉烏拉那拉氏，“這是玥貴人給你的。”“真漂亮，”福晉烏拉那拉氏見四阿哥直接遞了過來，微微一想，便明白了過來，笑著接過金釵誇讚道，“臣妾很喜歡，多謝玥貴人。”說著，福晉烏拉那拉氏看向四阿哥，眼神好像再問，她可以現在就戴嗎？四阿哥笑了笑，從福晉手裡拿回金釵，溫柔的釵在了她的頭上。“福晉喜歡就好。”一旁的悅若見了，笑著說道。門外的對話，柒玥自然都聽到了，心酸的同時，也有些替姐姐開心。……很快，炎熱的夏日就過了，到了秋日，到了冬日，到了除夕。柒玥除夕也沒能去參加除夕宴會，不是因為不願去，也不是因為不讓去，而是因為病了。從小年開始就病了，因為染上風寒，病的嚴重，來勢洶洶，柒玥也臥在床上躺著。遠遠的熱鬨聲，從外麵傳來，襯的清心堂更加清冷寂寥。平庶妃原本也要辭了不去宴會的，可是被柒玥咳嗽半晌的勸阻聲給攔了。“小主，奴婢喂你一點熱粥吧。”惜若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用，”柒玥啞著聲音，搖了搖頭，“讓我睡一會兒吧。”惜若隻好替柒玥掖了掖被子，轉身退了出去。自從生病，柒玥也不知道是燒糊塗了，還是太過心累，竟然想著，要是能一覺不醒，是不是也就過去了？迷迷糊糊中，柒玥感覺到有人摸了摸她的額頭，冰涼的手掌貼在她的額頭，讓她有些不舒服的躲了過去，隨即又昏睡過去。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柒玥的身子，一直到了開春，才完全好了起來。而開春後，宮裡的注意力都被選秀吸引了過去，窩在清心堂的柒玥雖然問的少，倒也沒有不知情。四月二十六，秀女中，有八名秀女被皇上選中，同時入宮。聽說，有個完顏氏特彆漂亮，被皇上直接冊封為嬪，並賜封號“香”，是為香嬪。一時間，香嬪被推到了後宮眾妃嬪的眼前，接受很多人的好奇和嫉妒。五月初一。柒玥每個月初一，都會早早的梳洗打扮好，然後還沒走出清心堂的時候，就被寧壽宮派來的宮女勸回，不讓她去請安。這一年多來，柒玥一次不落的重複著這所有的環節，沒有麵露不耐。所以，這一日，柒玥也是如常打扮準備。“小主，”惜若有些委屈的說道，“左右太後娘娘不讓小主去請安，小主又何必準備這麼多，豈不是白準備？”“那是太後娘娘的事情，不是我的態度。”柒玥搖了搖頭，“還是走出去再說吧。”惜若撇了撇嘴，“可這樣折騰小主，太後娘娘到底是什麼意思？”“惜若，謹言慎行。”柒玥叮囑道。惜若隻好閉上了嘴巴，左右看看柒玥身上的衣服和首飾有無差錯。“小主，好了。”惜若扶著柒玥往外走去，“那走吧。”“嗯。”柒玥點了點頭，跟著惜若一起往外走去。兩人都做好準備，如之前一般被勸回……可這一次，兩人一直出了承乾宮的大門，都未見到寧壽宮的宮女。柒玥和惜若不由得對視了一眼，怎麼回事？莫不是太後允許她去請安了？按下心中的疑惑，柒玥搖了搖頭，不讓惜若開口說話，領著柒玥往寧壽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