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柒玥給平庶妃接了風，也算是熱鬨過了，可偏偏白日裡平庶妃待在清心堂的時間，比待在榮華殿的還多。平庶妃逗著柒玥說話，逗著柒玥在院子裡轉悠，弄的柒玥也沒辦法安靜的窩在清心堂裡。“你這是在做什麼，不熱嗎？”柒玥正帶著惜若和悅若在整理庫房，因為炎熱，額頭上也冒出來不少的汗珠。這時，平庶妃的聲音就在身後響了起來。柒玥一點兒也不驚訝的轉了身，看向平庶妃，笑著說道，“這日頭那麼大，你不也沒窩在自己的房裡涼快，跑我這裡做什麼？”“這不是天越熱，越無聊嗎？”平庶妃撇了撇嘴，從春桃撐著的紙傘下走到了柒玥的身邊，朝庫房裡看了一眼，好奇的問道，“怎麼這個時候整理庫房，天涼的時候再整理多好。”“庫房也沒什麼東西，好多年沒整理過了，”柒玥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這不是不知道送什麼賀禮好，翻一翻庫房，看看有什麼能拿的出手的。”“送給四阿哥的？”平庶妃撇了撇嘴問道。“不是四阿哥，是送給額駙烏爾袞的，等等！四阿哥？什麼四阿哥？給他送什麼賀禮？”柒玥差點沒反應過來。“你不知道？”平庶妃挑了挑眉頭，有些好奇，“四阿哥要大婚了。”“沒聽說，”柒玥有些愣住，“什麼時候的事？”“就前兩天才定下的事情，”平庶妃撇著嘴說道，“我來之前在永和宮，自然是知道的清楚一些，不過，我瞧著德妃雖然上心這門親事，卻不見對四阿哥有多上心。”對於德妃和四阿哥之間的事情，柒玥不打算多問，“不是榮憲公主要出嫁嗎？怎麼這個時候，四阿哥也要大婚？婚期什麼時候？”“這不是講究先嫁後娶嗎？所以這欽天監和禮部的人都覺得，六月二十六，榮憲公主出嫁，七月初六四阿哥娶妻，也是上上吉了。”平庶妃笑著說道，“所以，我還以為你是打算給四阿哥準備賀禮呢，卻原來是給榮憲公主準備的。”“四阿哥的賀禮不急，”柒玥淡淡的說道，“這也不是給榮憲公主準備，我這是想要送給額駙烏爾袞的，你也知道烏爾袞的身份。”“原來……”被柒玥這麼一提醒，平庶妃反應了過來，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想著淑慧大長公主？她能……”“嗯，”柒玥也不打算隱瞞，點了點頭，“在這後宮裡，因為佟家的關係，終究不能站在太後娘娘的同一陣營裡，可站在太後娘娘的對立麵，也是千難萬難，所以，我想找個人能護著我一點，就夠了。”縱使是皇太後，到了淑慧大長公主麵前，也要小心謹慎的，若是能得了淑慧大長公主的青睞，無疑是件樂事。“不是有皇上嗎？”平庶妃很是不理解，“那淑慧大長公主年紀也不小了，能護你多久？”“走一步算一步吧，就像你說的，總歸不能一直憋屈的窩在清心堂吧。”柒玥笑了笑，沒有說，那個男人並不能靠住。“那你打算送什麼？”平庶妃瞥了庫房裡麵一眼，“可有什麼想法？”“還沒想好。”柒玥老實的搖了搖頭，“我並不清楚淑慧大長公主的喜好，自然也不知道該送什麼才能入她的眼，再說了，是以烏爾袞大婚的名義送的賀禮，還得合著烏爾袞的喜好。”“也難怪你今日這般折騰。”平庶妃點了點頭，頗有些感歎的說道，“你應該慶幸，幸好有我在。”“什麼意思？”柒玥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你不用送這麼頭疼的東西，在幸災樂禍嗎？”“不敢，不敢，”平庶妃連忙擺手，笑道，“如今你也不方便，打聽淑慧大長公主喜好一事就交給我來辦吧？”“你？”柒玥不由得將平庶妃上下打量幾番，“你確定？”“當然確定，”平庶妃很肯定的說，“而且不會把這事給你搞砸的，你放心好了。”“我……”柒玥還是有些猶豫，畢竟平庶妃在這後宮裡也沒什麼權利和人脈，她要打聽一些事情也是不易的。“怎麼，不相信我？”平庶妃反問道，“再說了，如今你不相信我，你難不成還有更好的法子不成？”“那還真沒有。”柒玥實話實說道，“既然你都這般說了，那這事就交給你吧，你可得給我辦好了，不然我可不饒你。”送給烏爾袞的賀禮，要合規矩，還要合淑慧大長公主和烏爾袞的心思，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好，”平庶妃連聲說好，“肯定給你辦妥了，你呢，就把這事交給我，然後好好想一想送什麼賀禮給榮憲公主，送什麼東西給四阿哥吧。”“送給榮憲公主的賀禮，就依著規矩和慣例來就好，”柒玥淡淡的說道，“我與榮妃如今也沒什麼交情，也不必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和榮妃之間的關係，雖然沒有公開撕破臉皮，卻也是各自防備著各自，不過是麵上過去罷了。“那你與德妃關係也不是多好，四阿哥那邊也照著慣例來？”平庶妃不由得反問道。這慣例就是依著位份，與其他同級妃嬪送不相上下的賀禮，不出錯，也不會被人挑錯兒。可偏偏，柒玥和四阿哥之間的關係，不是那麼一般，有個孝懿皇後在裡麵，送給四阿哥的賀禮，一個不好，就很容易被人挑出來。“再說吧。”想到四阿哥，柒玥也是一陣心累。若是姐姐在，自然會好辦，可偏偏是姐姐不在，才這般的難為。她倒是不怕彆人挑她的錯，就是德妃那邊不好對付。送的比德妃好了，德妃那邊不一定好看，送的比德妃少了，又說她這個做“姨母”的不替孝懿皇後心疼四阿哥。可偏偏她還不能真的與德妃準備的一樣多，畢竟親疏有彆。“那好吧，我也不追問你了，你自己心裡看著掂量，也難為你了。”平庶妃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這天太熱了，站了半天都不請我進去喝茶歇著。”“……”柒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悅若，快去給平庶妃搬了凳子來，端了茶水來。”“……”悅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灰塵，很是無奈。“……”平庶妃瞅眼看了日頭，又看了看自己所處的庫房門口，不由得瞪了柒玥一眼，“怪會省事的。”“噗嗤，”柒玥不由得笑出了聲來，“好了，跟我一起回房吧，這裡交給惜若來。”“不用了，我就不和你多說了，”平庶妃指了指外麵，“我還得出去一趟，永和宮那邊還有幾件擺件，我去瞧瞧，能用就搬來，不能用，就讓內務府給收回去。”“這麼熱的天，你這麼折騰做什麼？”柒玥不解的問道，“左右芙蓉館又不住人，放那些時日不礙的，等天涼了再說吧。”“現在不住人，又不代表一直不住人。”平庶妃歎了口氣，“我也不瞞你，是貴妃派人來催促讓我趕緊把芙蓉館清出來的，明年……說不定就有人用上了。”平庶妃走了之後，柒玥還愣在那裡，久久沒有動。明年就有人用上了？她怎麼就給忘了，明年，就是選秀之年了。兩年前，因為還在太皇太後的孝期，又是姐姐病重，所以選秀被取消了，可明年……依著貴妃叮囑平庶妃清出芙蓉館一事來看，這明年的選秀已經開始準備著了吧？嗬嗬，這後宮裡，又要有新的妃嬪、漂亮的妃嬪，年輕的妃嬪進宮了。而她們，已經老了。“小主，你怎麼了？”惜若看柒玥愣在那裡，不停的摸臉，擔憂不已的問道，“是臉頰不舒服嗎？要不要奴婢傳太醫來瞧瞧是什麼緣故？”被惜若的聲音打斷，柒玥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不由得撫上了臉頰，去撫摸被時間流逝帶來的痕跡。“我沒事，”柒玥搖了搖頭，看了惜若一眼，輕笑著問道，“惜若，你說，我是不是老了呢？”“怎麼會老了呢，”惜若先是一愣，隨即快速的說道，“小主如今才24歲，可是正年輕著呢。”“年輕，”柒玥苦笑起來，“惠妃三十多歲的時候就做了祖母，可我都二十四歲了，連個孩子都沒能保住，以後還要看著彆人承歡膝下，而自己孤獨終老。”“小主……”惜若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有些苦惱。“罷了，不說這些了。”柒玥搖了搖頭，指著庫房裡已經擺放整齊的東西說道，“這庫房也看的差不多了，就這樣吧，有什麼東西，冊子上也比對的清楚了，最近想著把不能存放的東西給分了用了。”“都登記好了。”悅若應了，將剛剛整理好的冊子給合上。“走吧，回去。”柒玥率先走出了庫房，往自己的房裡走去，“悅若，讓人送點熱水來，我要沐浴。”“好，奴婢這就去。”悅若連忙往後院跑去。累了半天，渾身都是汗水，還是沐浴一下比較舒服。柒玥扶著惜若，坐進了浴桶裡，舒服的不由得呻吟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惜若拿著布巾，替柒玥擦背，猶豫了很久，才決定開口。“小主，奴婢有一事想說。”惜若是柒玥的貼身宮女，自然很多事情都清楚，再加上這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連她也不由得替她去思考，要如何過餘生。“什麼事？說吧。”柒玥眼睛都沒睜開，閉著養神，聽惜若說話，也沒攔著。“奴婢鬥膽說一句，小主的身子狀況，奴婢也是知道的，”那日柒玥和陳青平說話的時候，惜若是在旁邊的，“既然已經變成這樣了，也是無力回天的。”“我知道，”柒玥歎了口氣，“正是因為無力回天，我才更加覺得遺憾。”遺憾，沒了這個孩子，遺憾，就連以後都不能再有孩子了。“可奴婢覺得，也不是沒有法子的。”惜若小心翼翼的說道，“奴婢就有一個好的想法。”柒玥驀然睜開了眼睛，回頭看向惜若，“你說什麼？”柒玥的聲音裡，帶了一絲絲顫抖，也帶了一絲絲期待，甚至一絲絲害怕。“奴婢覺得，小主還是有法子有孩子的，”惜若被柒玥盯的有些緊張，煙了咽口水，繼續說道，“小主，你也知道皇上並不是皇太後的親子，可皇上對皇太後的孝順卻是……”柒玥搖了搖頭，阻止了惜若沒說完的話。惜若的話沒說完，她就能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惜若非要說完，“小主，奴婢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皇上也給小主聖旨了，小主隻要是承乾宮的主位，還怕……”“彆說了！”柒玥不由得出聲，厲聲阻止她說完。“小主！”惜若不由分說的跪了下來，“小主，奴婢真的是為小主在考慮！”“惜若，你不明白的，”柒玥歎了口氣，沒有責備惜若的意思，“你說，我若是做了承乾宮的主位，誰會心甘情願的把孩子交給我來撫養呢？語常在嗎？”這承乾宮裡，隻住了她、平庶妃和語常在，她和平庶妃都沒孩子，隻有語常在有孩子，還是有三個孩子，一子兩女。“語常在能把靜芊公主交給惠妃娘娘撫養，就能把這小格格交給你來撫養的。”惜若跪在地上，不管不顧的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這是她想了好久好久的事情，甚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你想過語常在的感受沒有？”惜若反問道，“我不能沒有孩子，難道語常在就能舍得把孩子送給彆人嗎？”“可是，”惜若不甘心的說道，“這都是宮規啊！低位妃嬪所生的孩子都要交給主位娘娘來教養的！”“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柒玥笑了起來，“皇上都能讓語常在自己教養小格格，還有一個十三阿哥，又何必因為我一人再把說過的話給收回！”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再說了，”在惜若又開口之前，柒玥繼續說道，“語常在不過隻有一子一女在膝下，哪個都是她的心頭肉，小格格她也親力親為的帶了半年，也是有感情的，以後這話萬莫再說。”“既然語常在這般能生養，以後還是會有孩子的，”惜若不願就這般放棄的繼續說道，“那讓她下次再生了孩子，交給小主撫養不就行了！”下次……柒玥不由得頓住，隨即苦笑，“惜若，你怎麼糊塗了，因為我的緣故，皇上都已經三個多月沒進承乾宮，也沒翻語常在的牌子了，她都被我拖累了，我還要心心念念的要奪她的孩子嗎？”“……”惜若所有的希望，都被柒玥給打擊的一儘二無，惜若喃喃道，“奴婢知道小主不忍心傷害語常在的心，所以小主才否決了奴婢的提議嗎？可是，誰來心疼心疼小主呢？奴婢是真的心疼小主啊！”“你……”柒玥的心思被惜若猜了個正著，不得不歎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可是，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想會出現另外一個四阿哥。”四阿哥如今尷尬的處境，正是因為姐姐孝懿皇後從德妃那裡抱了孩子放在膝下教養的緣故。四阿哥沒有孝懿皇後的疼愛，也得不到親母德妃的疼愛，成為最受冷漠的孩子。“不讓語常在傷心，那明年呢？明年會有許多妃嬪入宮的。”惜若提醒道。“這事就彆再議了。”柒玥板著臉擺了擺手。惜若即使還想說什麼，可柒玥已經變了臉色，隻好作罷，“是，奴婢知道了。”柒玥揉了揉額頭，不讓自己太過去想那些不該想的事情。……這邊，又折騰了不少時間，平庶妃才把芙蓉館給清好。“這些就送去榮華殿，”平庶妃指了幾個還算能用上的東西說道，“可彆給我磕碰了。”“是。”幾個奴才連聲應了。“至於其他的東西，就讓內務府自己處置吧，是留還是抬走丟掉，我都沒意見。”“平庶妃說的，奴才回去一定轉告給大總管，”內務府派來跑腿的小太監，陪著笑說道，“大總管還說了，榮華殿若是有什麼短缺，還讓平庶妃派人去吩咐，一定給平庶妃置辦妥當。”“不用了，”平庶妃擺了擺手，有些疲憊的說道，“榮華殿住的正合我的心意，待以後有什麼短缺了，一定去內務府。你們忙去吧，我得回榮華殿了。”“是，那平庶妃慢走，奴才恭送平庶妃。”平庶妃領著春桃出了芙蓉館，往外走去，路過正殿的時候，還能聽到裡麵傳來的笑聲。“小主，”春桃問道，“要去跟德妃回稟一聲嗎？”“不用了，就不打擾他們……”平庶妃還沒說完，就搖了搖頭，“罷了，你去吱會一聲，我在外麵等你。”“是。”春桃應了，連忙往正殿走去。不一會兒，春桃就走了回來，臉色不太好看。“怎麼了？”平庶妃有些了然，但還是問道。“秀妝說德妃正忙著，沒時間，讓小主以後再來。”春桃撇了撇嘴，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罷了，”平庶妃倒是沒有在意，“不見也好，反正我和她也沒話說，以後，這永和宮，我也不想來，咱們走吧，還要去乾清宮呢。”“小主要去乾清宮？”春桃被平庶妃的話給轉移了注意力，“去乾清宮做什麼？”“沒什麼，去溜達溜達。”平庶妃淡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