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小主，這樣可行？”惜若替柒玥穿好了外衫，看著淡黃色的宮裝，惜若給柒玥配了銀釵和淡黃色的流蘇。“都可以。”柒玥瞥了一眼，並沒有心思在意這些，左右不需要任何人來看，“東西都備好了沒？”柒玥看了看桌子上擺著的東西，藥材，吃食，用物。鐘粹宮肯定不缺這些東西的，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總不能惠妃姐姐因為她受了這罪，她什麼表示都沒有吧。“小主放心，”惜若笑著說道，“都按照小主的要求準備齊全了。”“那就好。”柒玥點了點頭。“還是再加一件披風吧。”悅若上下看了一眼，對惜若說道，“小主還是吹不得涼風的，待會兒坐肩與，可就有些冷了。”“奴婢瞧著也是。”惜若也順著悅若說的看了一圈，連忙跑去從櫃子裡翻出披風來。惜若還沒等把披風給柒玥係上，就聽見門口傳來秋楓的聲音。“小主，奴婢有事稟告。”秋楓立在門口，規矩的沒進來。“進來吧。”惜若看了柒玥一眼，見其沒有拒絕，便讓秋楓進來回話。原本雨杏和秋楓兩人中是隻有一人可以留在清心堂的，誰表現的好就留下誰。惜若和悅若兩人瞧了許久，都覺得雨杏那個丫頭老實，也打算等喜兒從內務府聽訓回來後，就打發掉秋楓的。可是喜兒那個丫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內務府規矩還沒學好，竟然和一個侍衛勾搭上了，還有鼻子有眼的，連喜兒自己都承認了，柒玥就是想保也沒保住，被貴妃雙雙按宮規處置了。這秋楓就和雨杏就都留了下來，而秋楓被敲打幾次後，也老實規矩了不少。惜若和悅若也不想再重新教養一個丫頭，便讓秋楓在眼皮子底下做活，一些細範的事情讓雨杏去做。“是，”秋楓應聲走了進去，低頭回稟道，“小主，貴妃娘娘來了。”“貴妃娘娘？”柒玥一聽，激動的站了起來，“快讓她進來。”“小主，莫急。”惜若連忙扶著柒玥，“悅若，你去迎一迎貴妃娘娘。”悅若應聲，領著秋楓出去，沒一會兒，陪著貴妃走了進來。貴妃一進殿中，便看到柒玥已經迎到了門口，不由得斥責道，“你怎麼起身了？還不快去躺著。”說著貴妃連忙上前，扶著柒玥進了內室，把柒玥推坐在床上，自己也依著柒玥坐了下來。“貴妃姐姐怎麼來了？”柒玥隻得順著她的意思坐了下來。“還不是聽說你醒了，就連忙趕了過來。”貴妃上下打量了柒玥，“沒事吧？現在好些沒？”“小主昏迷的時候，貴妃娘娘也來了許多次呢。”惜若在一旁給貴妃上了熱茶，感歎道，“還是貴妃娘娘疼我們家小主。”“勞貴妃姐姐費心了。”柒玥對貴妃說道，“我沒事。”貴妃無奈的搖了搖頭，心疼的說道，“你呀，怎麼才醒就開始折騰了，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我也是聽惜若她們說才知道，那日我把惠妃姐姐給壓傷了，”柒玥有些訕訕，“這不，心裡放心不下就想著去看看她。”“彆急，”貴妃出聲阻攔，“惠妃那邊，我也去過了，就是她交代我，讓你千萬不要不待見自己，雖然是小月子，可……可也得好好躺著，你這以後萬一留下病根，受罪的是你自己。”貴妃一字一句，苦口婆心的勸道，這女人的月子可是重要的事情，哪怕是小月子，做不好了，以後也是要受罪的。“我……”“好了，”貴妃拍了拍柒玥的手，安慰道，“聽我的，你就好好休養，還有十餘天是萬壽節了，你到時候得風風光光的出現在宴會上，絕對不能讓彆人看扁了。”“不用了。”柒玥心裡有些抗拒，“我待在清心堂挺好的，什麼宴會的，就不去湊熱鬨了。”“你這是……”貴妃不知道裡麵的詳情，不由得驚訝，“你這是怎麼了？前兒不是還商量著，說給皇上準備賀禮，還興致極好的嗎？”“貴妃姐姐，”柒玥歎了口氣，“孩子已經沒了，難道我還要當做孩子一直在嗎？我做不到。”“玥兒，”見柒玥如此直白的把傷口扒開，貴妃很是心疼，“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很難過，你經曆過的，我都經曆過，可是，人總要往前看的，孩子，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不會再有了，”柒玥搖了搖頭，“彆說我的身子內裡如今已經破敗不堪，就是再好，我也不想有孩子了，不想有他的孩子。”“你這是……”貴妃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聽明白了柒玥的話，“你這是恨上了皇上？可是，你沒了孩子這事，是個意外啊！”柒玥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才艱難的說道，“如果沒有意外，這孩子也是留不住的。”她心裡太心酸，太難過，也想要找人訴說，所以就沒打算瞞著貴妃。“什麼意思？我快要糊塗了，”貴妃有些急了，“這裡麵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柒玥猶豫了一下，準備好措辭，才開始把那日的事情，給說了出來，“那日，乾清宮的小太監來傳話，說皇上讓我去乾清宮，而我去了乾清宮，卻聽到皇上和太後娘娘說的話……”柒玥痛苦著回憶那天的事情，一字不落的把自己的經曆又說了一遍。“怎麼會這樣……”貴妃聽完後，很是驚愕，她顯然不相信，皇太後和皇上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了，“你是不是聽錯了？”就算，皇太後真的因為一些原因，容不下柒玥的孩子，那皇上怎麼會同意？“我和惜若親耳聽到的事情，又怎麼會聽錯呢？”柒玥說道。貴妃和悅若不由得都看向了惜若，惜若紅著眼睛點了點頭，承認了柒玥說的。悅若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昨晚柒玥的決定是因為什麼？想起自己昨晚還勸小主原諒皇上，悅若就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光！“我！”貴妃站了起來，氣憤的情緒加上心疼的心思，脫口而出，“我去找皇上。”“不用了，”柒玥伸手拉住了貴妃的胳膊，“貴妃姐姐去找皇上又能如何？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孩子已經沒有了，再說了，我也不能讓貴妃姐姐因為我，得罪了皇上。”“可我不怕得罪他，我肯定得問清楚的！”貴妃哪裡願意妥協，“他為什麼要這樣待你，你若是哪裡做錯了，他可以懲罰，可以降位，為何要對你……對你如此？”雖然是意外，可若沒有那樣的話，柒玥也不會有意外。而另外一種情況是，就算沒有意外，柒玥的孩子也要在他們手上沒了。“貴妃姐姐，”柒玥抓著貴妃衣袖的手，緊緊不願意鬆開，“真的，不要去找他。貴妃姐姐不怕得罪皇上，我怕！姐姐就當為了我吧，你知道的，我現在沒辦法再去麵對他，若是姐姐以後也護不住我了，我在這後宮裡要如何活下去？”“我……”貴妃仗著自己的身份和家世，的確不怕得罪皇上，反正她從來不需要那些恩寵，可是她若真的沒了如今的身份，又如何護住玥兒，護著十阿哥呢？“貴妃姐姐，”柒玥手上微微用了力，又拉著貴妃坐在了自己的身邊，“你不僅要護著我，還有十阿哥，還有……還有落貴人呢。”柒玥相信貴妃對她的關心疼愛，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得為她義無反顧。柒玥說的這些，都成了絆住貴妃去討要說法的絆腳石，看著柒玥反過來為她著想，貴妃很是羞愧，“我真沒用。”她答應過姐姐孝昭皇後，也答應過孝懿皇後，要好好照顧玥兒，可如今卻不能做到。“貴妃姐姐！萬莫這般說，”柒玥將頭靠在了貴妃的肩膀上，“貴妃姐姐，往後還有很多日子，玥兒都需要你來相護，”“好，我都護著你。”貴妃應了下來。“那貴妃姐姐以後彆經常來清心堂了吧。”見貴妃同意，柒玥這才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你說什麼？”貴妃剛接受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卻又要內疚嗎？“是，這清心堂已經被太後娘娘憎惡了，以後誰也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貴妃姐姐就當為了我，也要明哲保身了。”柒玥勸道，“姐姐最後保我一命就行了，姐姐放心，就算苟且偷生，我也想要活下去。”貴妃在宮裡多年，如何不知道皇太後的本事？她既然能和皇上提出這樣的事情來，便是已經把柒玥給針對上了。柒玥說的是為她好的，可是她真的做不到。貴妃很是為難。“貴妃姐姐，一定要聽我的。”柒玥在貴妃的肩膀上蹭了蹭，“不然，最後誰都撈不到個好。”“好，我儘量。”貴妃模淩兩可的應了下來。“既然貴妃姐姐不讓我去鐘粹宮，那姐姐替我把那些東西帶給惠妃姐姐吧。”柒玥讓惜若把東西給裝好，交給了川風。“那我就替惠妃給收下了，”貴妃也沒推辭，應了下來，“嗯，待你好了，再去鐘粹宮吧。”“好。”柒玥點了點頭。“我還有其他事情，就先回去了。”貴妃原本還有其他事情要和柒玥說的，可是因為今日和柒玥說了這些，也就閉口不談了。“那姐姐慢走。”柒玥剛要起身想送，被貴妃給摁住了。“你還是莫要起身了，”貴妃攔住了柒玥，不讓她起來，“早日休養好，我才放心，有什麼事情，你讓悅若去儲秀宮告訴我吧。”“好，”柒玥吩咐惜若道，“惜若，替我送送貴妃娘娘。”見貴妃離開後，柒玥才歎了口氣。有些事情，是柒玥早就打算好了，不敢告訴貴妃，不敢告訴惜若她們。她會苟且偷生，不會尋短見。可是，有些事情，她還是想要問個究竟的。所以，她不讓悅若攔住皇上，任憑他自己的選擇。而她，終究會問他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這般待她，待她的孩子。她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可總歸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會原諒的。那麼最後，她和這個清心堂，就會變成這紫禁城裡，他最討厭的了吧？……貴妃出了清心堂，便停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有些淒涼的清心堂，對惜若說道。“惜若，有件事情，本宮得告訴你。你過些時日，待你們小主心情緩和一些了，再告訴她。”惜若見貴妃的表情有些嚴肅，心裡有些犯怵，“貴妃娘娘請說，是不是關於小主的？”惜若知道前後的所有事情，也知道皇上和皇太後對小主和孩子的決定。如果說，現在皇上再想要對小主如何懲罰，如何降罪，她不會意外，隻會心疼小主。“不是，”貴妃搖了搖頭，“是小皇子的事情，小皇子昨夜戌時沒了，本宮今日來原本就打算告訴她這件事的，可如今你家小主，自顧不暇，本宮實在不忍心再告訴她了。”聽了貴妃的前半句話，惜若還鬆了口氣，可聽到後麵的話，又不由得心疼起來，“怎麼會變成這樣？不是說小皇子他有陳大夫的救治，會好起來的嗎？”“好不起來的。”貴妃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即使不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的活著，又能堅持多久呢？”“那落貴人她……”惜若想到了落貴人，“落貴人豈不是要難過死？”“嗯，”貴妃點了點頭，“本宮半夜得知這消息，就去了芙蓉館，落貴人她哭的嗓子都啞了，後來還是服了安神藥，才勉強睡下的。”“那奴婢替我們小主去芙蓉館走一趟吧。”惜若想了想說道。“不用了，那邊……”貴妃原本不需要惜若去的，可又想到了什麼，改口同意了，“也好，你現在進去和你們小主說一聲，就說陪本宮去鐘粹宮走一趟，彆把這事告訴你們小主。”“好，那貴妃娘娘候奴婢一會兒。”惜若連忙福了福身，轉身進去和柒玥回稟。惜若又偷偷和悅若交代了一句，才跟著貴妃去了鐘粹宮一趟，去了芙蓉館一趟。……惜若和貴妃之間的秘密，柒玥自然不知道，而到了傍晚，玄燁又來到了清心堂。這次悅若沒有攔著，可玄燁沒有進去，還是和昨晚一樣立在清心堂門口，直到天暗了下來，惜若掌了燈，玄燁才離開。“小主，皇上沒有進來，已經走了。”惜若沒有瞞著柒玥，將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在小皇子出事，芙蓉館一片混亂的情況下，皇上還能來這邊，惜若不得不懷疑皇上的心思。是不是那日，她和小主都誤會了皇上？要不然皇上現在做這些，是為了什麼？聽到惜若說話，原本靠在床框上看書的柒玥，不由得頓了一下，隨即恢複原本的冷淡樣子，問道，“悅若又攔了她？”“沒有。”惜若搖了搖頭，“小主，皇上他是不是在內疚……”“那便不管他，隨他去。”柒玥才不會去深究，沒人攔他，他為何不進來的緣故。相信他會內疚，不如相信自己的耳朵聾掉了，沒有聽到他那天說的話。“……”惜若訕訕的閉上了嘴巴，沒有再多說。……這之後，玄燁每天晚上都來清心堂門口立一會兒，或是靜靜的不說話，或是問悅若，柒玥今日吃了多少，睡的可好，卻從來都沒有進去過一次。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萬壽節的前一晚，玄燁又來到清心堂。玄燁和陳青平到的時候，悅若正守在門口，見他進來，衝著他福了福身，“皇上吉祥。”“起來吧。”玄燁知道裡麵的柒玥會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你們小主今日如何？”“不太好。”悅若老實說道。“怎麼了？”玄燁一聽，皺起了眉頭。前幾日每次問悅若，聽到的都是還不錯的消息，怎麼今日來聽到的卻是“不太好”的消息。“皇上想知道，為何不進去自己問小主呢？”悅若沒有回答，反過來問他。柒玥的心情當然不好了，惜若和悅若瞞了許久的關於小皇子的事情，在今日通通告訴了柒玥。因為明日就是萬壽節了，萬一小主明日聽到彆人說起，豈不是更加傷心？“朕……”被悅若反問的話給堵住了，玄燁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等玄燁再說什麼，悅若衝著玄燁行了一禮告退，“奴婢還有事情，先行告退。”悅若退下後，看了玄燁的背影，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才去了後院。玄燁呆呆的立在門口，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進，他如何麵對她？退，他如何放心她？良久，玄燁才踏進殿門，走進了內室。內室裡，惜若照樣坐在旁邊打絡子，看見玄燁進來，連忙起身行禮，“皇……”行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玄燁抬手製止住了，隻因為床上熟睡的那個人。玄燁癡癡的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柒玥，內心更加萬分的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