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重明(1 / 1)

洗魂者 酥脆 2186 字 2天前

韓間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救你?”桑榆的意思是:這世間昏沉變換都是有規矩的,如同人會生老病死一樣,洗魂者也得遵循著規律,到了一定時間就會歸入沉寂,這裡的沉寂是指神魂俱滅的那種。本來做洗魂主的呢,活在這世上的時間必然要比彆人長一點,但也不是沒有限度的,一般是九個九十年為一個大限,大限將至時,無論是誰都逃不過。韓間整個人都傻了,良久才冒出一句:“所以現在,是第九個九十年嗎?”桑榆搖頭:“其實還不到時間,但是,因為最近進的迷境太多了,可能是消耗太大了吧,能明顯感覺到身體裡的能量在飛速流逝。尤其是,現在靈瞳都已經離我而去了啊。”老閻頭飛快地抬了下頭,又紅著眼低下去:剛才她還叮囑自己不要把這事告訴小間爺,現在卻自己說了出來,看來真的是,回天乏術了麼?韓間坐不住了,“騰”地站起來:“你剛才不是讓我救你麼,怎麼救?肯定是有辦法救的吧?”桑榆說:“對,有辦法。傳說遠古時期,世間有五大神獸,龍、鳳、貔貅、麒麟,最後一個就是重明鳥,人們都說,神獸俱已隕滅了,但其實不是,每個洗魂主即將歸入沉積的時候,都會告訴下一任,大荒之外,昆侖山巔,還存活著世間最後一隻重明鳥。”“重明三啼,靈瞳入體,大限遠去,輪回重啟。”老閻頭半信半疑,一顆心操的稀碎:“有這麼個說法嗎,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桑榆答道:“不都說了麼,這是秘密,是曆屆的洗魂主告訴繼承人的,要是連你都知道了,還算什麼秘密。”聽起來似乎也有道理。韓間聽得不住點頭:“我明白了,不就是去昆侖找重明鳥麼,我現在就去訂機票,今晚就出發?不行不行,明天早上再去吧,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出發!不就是重明鳥麼,你放心,就是你說找世間最後一隻恐龍,我也給你找來!”桑榆便笑,可那笑卻並未抵達眼底:“重要的其實還不是重明鳥,而是那一句,重明三啼。”傳說中,重明鳥訥言,長不鳴,鳴曰泣血。意思是重明是一種從來不叫的鳥,一生中隻鳴三聲,聲音就像是在泣血而啼。韓間沒聽懂:“隻鳴三聲?意思就是,它不是輕易就鳴的?”桑榆點頭:“對。重明三啼,一啼為愛、一啼為恨、一啼為彆離。”“這,這麼複雜呢。可是這世間就這一隻重明鳥了,我也沒法再找隻異性來,讓它體驗愛恨彆離啊。”韓間越想越覺得這事不靠譜,急得不行。桑榆收了笑意,認真說道:“重明鳥以迷境為生,與迷魂相通,這裡所說的愛、恨、離、彆,說得是迷魂在迷境裡所折射出的執念,每一個你破的迷境,都會在你身上留下印記,會被重明鳥感知到的。”韓間聽得有點雲裡霧裡的:“這意思就是說,重明鳥喜歡的東西其實構成迷境裡的執念?是不是就跟那個什麼……食夢獸一樣?”小時候聽爺爺韓建國給他講述那些神話故事,其中有一節他印象深刻,說得就是這食夢獸的故事。相傳食夢獸是一種專食人夢境的怪獸,不喜美夢,專食夢魘,也就是人類的噩夢。它能在千裡之外感知到人們夢境的內容,然後鑽進夢裡,大快朵頤,甚至因為有它的到來,會讓人們覺得這噩夢更加真實可怖,如同真的聲臨其境一般。夢到刀光劍影的,會真的感受到刀劍傷人的痛感;夢到洪水滔天,便會有水淹頭頂的窒息感;夢見連天大火,便會有烈火焚燒的灼熱感。可你越害怕,就越不會醒來,因為食夢獸在貪婪得吞噬著你夾雜了恐懼的噩夢,更加美味,更加新鮮,所以很多人往往在做噩夢的時候,會發現自己手腳發軟,怎麼努力掙紮都醒不過來。相反做美夢的話,嘿嘿一笑就把自己笑醒了。韓間按照這個思路往下說:“所以我如果想要重名三啼,最先做的應該是去破三個迷境。這三個迷境還不能是普通迷境,是必須能讓重明鳥感知到愛、恨、彆離這三種情緒的迷境?”桑榆說:“對。”韓間傻了,這條件乍一聽似乎是沒有什麼,不就是三個迷境麼,他連那麼曲折複雜的迷城都闖過來了,現在靈瞳已開,好像是解三個迷境也不在話下。但其實仔細一想,就能明白完全不是這個道理。人的情緒是很主觀的,對於“愛恨彆離”這四個字的定義尤其主觀,有的人天生情感熱烈,千裡搭長棚還盼著宴席不散;有的人天生涼薄,一轉頭就是咫尺天涯。人的情緒尚且如此,更彆說是鳥的了。萬一他在這裡迷境裡被人家的愛情感動得稀裡嘩啦,人家重明鳥一感知,覺得千百年來你情我愛的事情見得太多了,不過爾爾呢?這總得有個標準吧?桑榆伸手,從盤子裡捏過一顆青提,送到嘴裡嚼了嚼,才說道:“標準麼……跟這粒青提一樣,甜不甜,隻有你吃到嘴裡才知道。你吃下去了,你覺得它甜,那它就是甜的。”“那,你還有多長時間?”桑榆輕聲說道:“沒有多長時間了,所以你要抓緊。”***第二天一大早,老閻頭從房間裡打著哈欠出來,邊走慢騰騰的給自己的老腰係上圍裙,剛走出樓梯的轉角,就看見韓間端坐在餐桌旁,麵前放著一個黑紅的夾子,初晨的陽光從富麗堂皇的吊燈上照進來,把韓間照得仿若一尊大佛。再看那桌子上,什麼豆漿、煎雞蛋、肉鬆、培根肉,甚至還有白米粥和速凍水餃,中西合璧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老閻頭嚇了一跳,盯著餐桌看了看,又盯著韓間看了看,生怕這孩子是不是剛開靈瞳神誌未穩,又接著擔上了要重名三啼的重任,所以被嚇傻了?又沒準,或許是覺得這任務有點太難了,自己難當重任,想撂挑子不乾了,這頓是散夥飯?時代變了,年輕人的思想跑得太快,老閻頭跑斷了氣也是追不上。他忐忑地問道:“小間爺,這,這都是你做得?”韓間抬起頭,明顯就是一夜沒睡的樣子,連一雙眼睛都熬得通紅了,卻偏偏亢奮的很,目光交彙,衝他微微一笑:“不是,這些都是我叫得外賣。我的時間很寶貴,不會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閻叔,我問你啊,這些未處理的迷境,是為什麼積壓到了現在呢?”老閻頭這才注意到,餐桌上放著的是洗魂主專用的檔案夾,裡麵所放的是洗魂部從創立以來到現在,積壓下來的未辦理迷境,也就是說,迷境隻是暫時被壓製住了,卻並沒有破掉。雖說前段時間地府裡也提倡無紙化辦公了,但地府的工作人員麼,一般都是很久以前就參加工作了,思想都比較老派,所以還是喜歡這種紙質化的記錄方式。不過這夾子裡的檔案,按理說隻有洗魂主同意了才有權限看,桑榆又懶於政務,他一個管家都快忘了這夾子在哪了,難為韓間還能想到這東西,並把它翻出來。老閻頭問:“這是,你從榆主那裡借的?”韓間點頭:“對,我是覺得嘛,與其被動等待迷境來碰我們,不如我們主動出擊。況且這些既然能成為積壓案件,肯定是因為它們比較特殊吧?我們現在不就是需要這些特殊的感情色彩濃烈的迷境麼?”老閻頭唔了一聲:“你這樣想倒也不錯。這些未處理的迷境,就跟這塵世間的那些未告破案件一樣,要麼就是凶手還沒抓住,要麼就是,壓根不知道誰是凶手,但總歸是個案子,不能置之不顧按,所以就先記錄下來,等待日後更有能耐的人出現,好破了這些迷境。”說著拔高了一個聲調:“怎麼著小間爺,你覺得你是那個更有能耐的人?!”不怪他大驚小怪,實在是那些迷境留到現在,肯定是因為極其複雜,極其凶險,破它們需要的是真本事,可不是頭腦一熱的這股勇氣。更何況現在,榆主的靈瞳已經遠去了,等於是通身的武力值去了一大半,她現在再帶著韓間進迷境,倆人加起來湊不齊一瓶水,這不是去找重明三啼的,這就是去送死的。韓間初生牛犢不怕虎,估計榆主是肯定不能同意的。沒想到韓間指著桌上的夾子:“她已經同意了,現在的問題就是,究竟選哪三個了。”老閻頭憂心忡忡,覺得榆主這個決定做得著實莽撞。但轉念一想,若是真能引來重明三啼,重新開啟輪回,拚死也要嘗試嘗試。怎麼考慮都不周全,怎麼做都不夠穩妥,直把老閻頭愁得又蒼老了幾歲。倒是韓間精神抖擻,把記錄本翻得嘩啦啦直響,還時不時地拿筆在旁邊記錄著,嘴裡喃喃自語。桑榆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一個老頭一個青年,一個愁眉苦臉,一個紅光滿麵,都如魔怔一般,在絮絮叨叨自言自語。然後“啪”得一聲,韓間猛拍了一下桌子,把盤子裡的油條都晃了三晃。“這個可以啊!你們聽啊,在河南嶽陽市,有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裡坐北朝南蓋了一棟七層半高的小樓。剛開始住的好好的,但是從某一年開始,這棟樓的第四層,每到中秋,就會死一個人。當時的洗魂者姓……李,他去探究了一番,得出結論是整座樓都被人結成了迷境,李洗魂者差不多快把整座樓都翻過來了,也沒找到魂主,就把這事擱淺起來了。”韓間說得眉飛色舞:“你想想,每到中秋就死一個人,這得是多大的怨恨?愛恨彆離的恨字,也不就解決了麼?”老閻頭覺得這事聽起來就不怎麼靠譜:“先不說彆的,這個迷境是以一座樓為基礎的,這座樓上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魂主,人也太多了吧?”韓間覺得人多不算是什麼大問題,再多還能有一個迷城裡的人多麼,走馬燈似的出現,他們不也過來了?老閻頭又道:“再說了,每到中秋就死一個人,也不一定就代表背後有著很大的怨恨啊。早些年啊有個迷境,一個老太太就是因為隔壁家的小男孩,比她家孫子多會數兩個數,就下毒把人家全家五口人全毒死了,你想想,比她孫子多數兩個數,這能算是什麼深仇大恨?哎,小間爺你還是太年輕啊。”韓間不服,但又不知道怎麼進行有力反擊,於是轉頭向桑榆求助:“阿榆,你覺得呢?”桑榆正細細地用小薄餅卷了肉鬆、培根肉和黃瓜條,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搖搖頭,不是很滿意味道。“可以,我沒意見。”嗯?這就可以了?怎麼聽起來這麼敷衍呢。韓間反倒是忐忑起來,覺得她這麼個反應,莫不是嫌他選得太過倉促,不夠用心?“呃,我覺得閻叔說得也有些道理,要不然再換一個吧。嗯,我看看,這個怎麼樣,這個啊,是發生在幾十年前了,說是西北的一個小城市,接連死了七個穿紅裙子的女生,然後警察把案件告破之後,那個犯人也是被槍斃了,可後來就開始怪事不斷,好幾個年輕的女人走到事發地點的時候,都無故離奇死亡了。當時的洗魂者寫得調查報告裡,說是其中一個被害人死後怨氣不散,在那裡結成了迷境,找替死鬼。”韓家停下來喝了一口水:“之所以怨氣不散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女人啊,是個剛結婚的小媳婦,肚子裡當時正懷著孩子呢,聽說當時她隻要再走上五十米,就到了自己的家了,她丈夫在家等了大半夜,結果一出門就撞見了媳婦的屍體,滿身是血,男人當時就崩潰了,後來精神也有點不正常,家中雙親受了打擊,沒幾年也就離世了,嘖嘖。”讓人惋惜,唏噓,心痛。估計重明鳥也會動容。老閻頭問道:“事情很清楚啊,那怎麼就變成未結案了呢?”韓間說:“哦,因為關鍵關頭,這個女人跑了,不知所蹤,後來可能又有彆的迷境,就把這個擱置了。”老閻頭又是覺得這個不怎麼靠譜:“沒什麼價值吧?迷魂跑了這麼多年,說不準早就鑽了個漏子投胎去了,上哪破迷境去?”韓間又去看桑榆,觀察著她的臉色,對方還是那個態度:“你覺得可以就行,我沒意見。”這……看來還是不怎麼滿意啊。韓間把目光收回來,又落到眼前的檔案上,這一次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後緩緩抬起頭來,呼吸都有點急促了。老閻頭覺得他這反應怪瘮人的,忙問道:“小間爺,你怎麼了?”韓間直愣愣地看著他:“我好像是,看見我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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