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刮骨療傷(1 / 1)

洗魂者 酥脆 1722 字 2天前

場邊的人基本都在緊閉雙眼張著大嘴嚎唱,所以才給了那身影以可乘之機,等到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身影已經奔入叢林裡,連身影都看不見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個丈夫兒子都在山上失蹤的婦人,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然後她突然轉過頭,對著村長嘰哩哇啦一陣,情緒很是激動。對方語速太快了,桑榆努力聽也隻捕捉到了隻言片語,什麼“完不成儀式”“放走了惡魔”之類的。寨主模樣的男人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半晌怒吼一聲:“都燒成那樣了,不會活下來的!”婦人被吼得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情緒更加激動,嚷著什麼“都會死的,逃不掉的”,被擁上來的幾個人連拉帶拽的弄走了。剩下寨主用那張鐵青的大長臉,揪過來個一臉苦相的男人,問了個什麼問題。周圍太吵了,桑榆沒有聽清楚,倒是那個苦相臉的男人答了句話,被她聽清楚了:“還能是誰,是貢布!被魔鬼偷走心肝的人是貢布!”他這句話說完,眼前熊熊的火苗忽地急速飄閃起來,然後山間刮過一陣旋風,枝葉嘩啦啦地響,像是有無數殘肢碎軀在半空中飄蕩。桑榆隻感覺眼前黑光一閃,再恢複視線的時候,眼前又成了深夜的寨子,清涼的月光如碗一樣扣在天空中,卻沒把這天空照亮一丁點,周圍還是一片霧茫茫的黑色,倒是歪脖子樹上掛著的那些人都不見了。也不知道自掛東南枝和烈火焚燒,是這個寨子裡每天都要上演的保留節目,還是知道他們來了,特意給他們上演的特彆節目。但不管是怎麼樣,這“節目”肯定不會是隨便演演而已。是想告訴她什麼呢?不知道為何,桑榆以前對自己的定位是不愛動腦的領導者,進了這個迷境之後,好像腦子就轉不動了一樣。要知道不愛動腦子,和沒有腦子,區彆還是挺大的。周隊當久了警隊的小隊長,習慣於做最後總結,想了想就道:“看來那個救走小顏安的人,應該就是小時候的貢布了,那個假“貢布”沒有說謊。但有有一點我沒有想通啊,第一,我們都看見了,火那樣大,包被幾乎都被燒成火球了,小顏安卻活了下來,結合孔林的事件,這個顏安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本領啊?”為了佐證自己的說法,想了半天:“哎你彆說,我以前辦過一個案子,那個受害人的胃就特彆奇怪,跟我正常人都不一樣,每天需要吃玻璃才能存活。”老閻頭倒是覺得這些人毫無防備地唱歌有些意外,按照常理來說,唱哀歌都是怕靈魂迷失,想幫靈魂指路,沒道理把人燒死了,還好心送人家最後一程吧?韓間在一旁提醒道:“你彆忘了,唱歌的可不止是這些村民。”桑榆心下一動:對啊,低吟淺唱的還有顏拾,並且詞句頗為古怪,什麼烈火滾過靈魂之類的,要說給自己念咒語以祈禱神靈保佑,也不是這麼唱得。她知道民間曾流傳過一種說法,說是人死的時候請上若乾僧侶,日夜念唱往生咒,就能給還未遠去的靈魂留下點祝福的印跡,好待來生平安順遂。但這絕不是往生咒的唱法,不像是祝福,倒像是……詛咒。這邊已然變成了荒野,老是呆在這說不好就會又出什麼幺蛾子,四個人隻好先回羅鍋老頭的家。開門的正是羅鍋老頭,又變成了那幅彎腰駝背,以臉搶地的姿勢,若不是在剛才的現場看了,真的想象不出對方年輕的時候,也是脊背挺直的青年。羅鍋老頭打開門,往旁邊閃出一條縫讓他們進來,桑榆在費力地想理清思路,所以落在了最後麵。即將跨入門檻,突然手腕傳來一陣刺痛,羅鍋老頭用他那雙細長如尖鉤一般的手指,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對方沒有抬頭,桑榆隻能看到他後腦勺上花白的頭發,羅鍋老頭極快地對著地說了句話:“能救人的人,也能殺人。”桑榆心下一驚,正想在問句什麼,對方已經迅速轉身,躬腰往亮燈的屋裡走去。一推門,果然,“貢布”正笑眯眯地等在那裡。瞧見他們進來了,一伸手撈過桌上臟兮兮的茶壺,給他們一人倒了一碗酥油茶。然後他袖手,一臉悠閒地說道:“累了吧,坐下來喝碗熱茶,有什麼話再說也不遲。”折騰了這大半夜,桑榆倒是真有些累了,於是端起缺口都破了的碗,把酥油茶一飲而儘。跟她想象的味道不太一樣,有些反胃,她抿著嘴唇才咽下去。旁邊依舊蹲在角落裡的羅鍋老頭,飛快地朝她瞥了一眼,卻也什麼都沒說,隻把旱煙袋往地上磕了磕。周隊沒心情喝茶飲酒的,隻關心自己的問題:“為什麼小貢布那時候會去救顏安?為什麼顏安被燒成那樣也還沒死?為什麼你們都說貢布是被魔鬼偷走了心肝?”對方優哉遊哉地用手指敲著茶壺蓋,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然後緩緩開口:“這幾個問題嘛……”周隊不由自主就屏住一口氣,旁邊低頭小口喝酥油茶的老閻頭也看過來,就連羅鍋老頭都停下了抽旱煙的“滋滋”聲。“這幾個問題,我都不會告訴你。”周隊大失所望:什麼鬼,跟我這玩瘋狂心跳呢?“但是,你不都看見了麼,貢布被魔鬼偷走心肝後,他順從魔鬼的指令,對這個寨子裡的人都做了什麼。”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沒什麼異樣,不祥之人顏拾已經被烈火燒死了,一個小嬰兒能翻起多大的風浪?再說了,可能那嬰兒早已經也被燒成了灰燼。村民們都是這樣想得,接連下了月餘的大雨也漸漸止住,雨季結束,天色放晴的那天,雪山後麵甚至出現了一道絢爛的彩虹。原本以為都在山上遭遇不測的那些男人,也在灰燼尚留著餘溫的那天早晨,成行的從山上下來了。最前麵走著的是陰沉著臉滿身疲憊的老獵人,原來他剛上山不久,就在一方坍塌的地洞裡發現了第一波上山的村民們,接著又在不遠處發現了第二波,因為白天剛下過雨,山上霧氣繚繞,白茫茫一片中伸手不見五指,這才把所有人都困在了這裡。天氣惡劣,尤其是連日多餘土質疏鬆,山路及其難走,老獵人又感知到周圍有大型野獸出沒,為保險起見,一直安排眾人躲避在山洞裡,太陽出來後霧氣散了,這才領著眾人下山了。家人們平安歸來,一場虛驚,整個寨子裡喜氣洋洋,直嚷著蒼天眾神保佑,他們除了那不詳的人,果然就時來運轉了。山腳下的這塊空地上,焦黑的廢墟旁,跪滿烏泱泱的人,對著天空不斷叩拜,感謝著神靈庇護。唯有一個膽小的婦人放心不下,不時地朝遠處的林間張望,心神不寧地嘀咕道:“可,可還是放跑了小魔鬼啊,會不會來報複我們?”旁邊丈夫恨恨地瞪她一眼。婦人瑟縮地抬頭看了一下周圍:“可是,可是我聽說,是故意……”丈夫打斷她的話,怒斥道:“閉嘴!你想讓魔鬼看出你的懦弱嗎?!”婦人顫巍巍地低下頭,再也不敢多說了。就當整個寨子沉浸在這十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狂喜時,誰也沒想到,噩運已經籠罩在了寨子的上方。最先受到詛咒反噬的就是那個膽小的婦人一家,那個時不時衝她瞪起眼睛的丈夫,原本是好好的,突然有一天深夜裡,睡在旁邊的婦人從夢中驚醒,在黑漆漆的房間裡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她轉頭去看睡在旁邊的丈夫,然後駭然慘叫出聲---借著月光看去,入眼之處全部都是血,枕頭上被子上全部都是,丈夫的半張臉已然浸在了血泊中,卻像毫無察覺般,兀自睡得香甜。被她晃醒後一臉煩躁,像平日裡一樣朝她瞪眼,那鮮血就從右眼眶裡“滋滋”地噴出,直噴到婦人的臉上,鮮紅色的一道,像是給人拿刀,在臉上砍出了一道傷痕。從此那丈夫的眼睛就瞎了,猶如一團爛肉嵌在眼眶裡,慢慢變得渾濁,發毛,直至完全腐敗。村民們被她家的慘叫聲驚醒,那聲音實在慘烈,讓人心驚。人們顧不得穿好外衣,套好鞋子,全都湧到她家門口。然後,僵立著,誰也不敢再往裡進了。黑漆漆的木門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應該是蘸著鮮血寫得,血液未乾,緩緩下流,拖拽出長長的痕跡,猶如是張牙舞爪的怪物在門上爬。“跑不掉的,你們,都跑不掉的。”***“貢布”講到這停下,特意端起茶碗,送到嘴邊但又放下,滿意地看著麵前的幾個人變了臉色。他故意留了個空隙,自然是等待有人發問,於是桑榆問道:“你說得這個瞎眼的丈夫,就是騾車上,幫你趕車的那個小夥子吧?”“貢布”點頭:“是啊,那小夥子以前可是趕車的一把好手,這寨子裡交通不便,很多東西都是他到鎮上幫忙買回來的。瞎了眼真是可惜了,而且偏偏就瞎了一隻眼,剩下的那隻好眼睛要是能長在中間倒也罷了,偏長在左邊,路有前後左右,高低不平,一隻偏了方向的眼睛,也就看不了路趕不了車了,實在是可惜啊。”桑榆冷冷地看著他,看他在這興致勃勃地表演“悲天憫人”。這應該是個掌控欲和自信心都很強的人,同時又很自戀,從他現在想起來自己的“傑作”都忍不住興奮就可窺一二。周隊忍不住問道:“後來呢?後來整個寨子裡的人……都是悄無聲息被彆人害了麼?”“貢布”看他一眼,臉色也沉下來,嘶啞著嗓子說道:“被彆人害了?不,是他們自己心魔作亂,汙穢上身,神靈隻不過是幫他們淨化而已!”“怎,怎麼淨化?”“貢布”冷哼一聲:“你們聽說過刮骨療傷麼?若是想讓一個人活命,自然就該哪裡腐爛了,就把哪裡剔除。”刮骨療傷……能救人的人,也能殺人……有火花在桑榆的腦海裡“啪”地一聲,點亮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