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全都在躲著顏安?這是什麼鬼話,難不成顏安是火雲邪神?韓間就笑,俯身過來湊到她耳邊說道:“你竟然還知道火雲邪神?”傳說世間有三大邪神,一是雷霆煞神,二是混沌惡神,三就是火雲邪神了。名號都起的響當當,聽起來也不明覺厲的樣子,但不過就是嚇唬人罷了,彆人他不太清楚,偏是這個火雲邪神,當年同他打過交道。生前不過是走江湖耍把戲的街頭賣藝人,死後冤屈不散成了厲鬼,卻彆的本事沒有,倒是把那套口中往外噴火的障眼法記得牢牢的,害人之前總先噴上一口火焰,力爭從氣勢上先壓倒對方。後來不知道怎麼傳著傳著,就把他傳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角色,是他能反手喚雲,覆手吐火,吐出來的還是摻雜了真氣的火,非龍銜萬年冰川之水而撲不滅。但據他了解,他嘴裡噴出來的那火,恐怕是連地瓜都烤不熟。由此可見,有時候江湖中流傳著你的傳說,那傳說你自己都不一定知道。但時間過去實在太久了,火雲邪神這個人物,是從他一手創造的迷城裡麵出去的。如果桑榆還能記得火雲邪神的話,是不是也就代表著……她仍然還記得他?韓間心下一動,連帶著眉目間都縈繞上了某種情緒。沒承想桑榆波瀾不驚地看他一眼,說:“火雲邪神嘛,不就是電影《功夫》裡那個禿頂的老頭麼。”她在進迷境錢前,為了更了解當今的人文社會文化,惡補電影電視劇,可是下了功夫的,其中電影裡這個穿趿拉板,頭發沒剩幾根的絕頂高手,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韓間失笑,擰了擰眉心,沒再說話。桑榆接著麵前的闊太太:“你說的這件事情,當時沒有跟警察說嗎?”“我說了啊!”女人又捏出一顆巧克力,放在嘴裡嚼了,“我當時就是這樣對你們警察說得,可是呢,沒人相信我啊。我家那口子也嫌我多管閒事,說我肯定是眼花了,還說我隨意亂說話,就是作偽證之類的。我何必呢,你說是吧?”桑榆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眼花了呢?”女人一臉言之鑿鑿的表情:“我確實看到了啊,那火苗就像小蛇一樣到處亂竄,但就是不往顏安身邊去。要不你們想想啊,那麼大的火,孔林都被燒死了,她憑什麼不被燒死?”說著又嘟囔道:“當然了,我也不是說非讓她燒死哈,我跟她又沒什麼深仇大恨,雖然她人是……張揚了一點,但我這種層次的女人,也沒必要跟她計較不是?我就是覺得這裡麵太蹊蹺。”韓間清咳了一聲,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這火,可能是顏安放得?”女人連連擺手:“不不不,火肯定就是那個孔林放得。因為我們圍過去的時候,火其實還不是很大,基本上都在孔林身上,所以他才沒命地嚎嘛,他手上還舉著打火機呢,顏安身上也有幾個火星子,後來警察也查了嘛,火肯定是他放得。”韓間眸間微微閃動。“還有呢?”還有就是……女人一直皺眉頭:“我覺得吧,那個孔林也不太正常。”廢話,正常人能玩火自焚麼?桑榆心道。“就是,當時那麼多人,都在衝著他嚷嚷,讓他趕快往外衝。你想想,那屋子這麼小,裡麵還都堆放著雜物,那不是現成的燃料麼?你衝到外麵來,外麵人這麼多,那一人踩一腳,也能把那火踩滅不是?可他不乾啊,就站在那乾嚎,他疼啊,他可不得嚎麼,但是那不管用啊,警察同誌,你說是不是?那關鍵時刻,該衝就要衝啊!”她以前麵對警察詢問時,應該就是這麼說得,如今舊事重提,依然慷慨激昂,以至於桑榆不得不打斷她:“那他為什麼不往外衝呢?”“就是啊。”女人也很疑惑,“他為什麼就不往外衝呢?你要知道,剛開始的時候那火並不是很大啊,他就跟那沒頭蒼蠅似的亂轉啊,扯著嗓子嚎,那麼多人喊他衝出來,他理都不理,就在那嚎啊……”她忽然愣了一下。桑榆追問道:“然後呢?”“然後,然後就在那嚎。”女人反應過來,說道。桑榆覺得她愣得這一下有點奇怪,好像是想起了什麼線索,又被她不自覺地忽略過去了。所以她又問道:“他在那嚎,然後呢?”“沒有什麼然後了啊,就是在那嚎。一會喊著疼啊,一會又喊著怕之類的,到最後都開始說胡話了,說什麼有人抓著他的腳啊之類的。”桑榆還是對剛才那個問題緊追不放:“你聽著他在裡麵嚎,覺得很奇怪嗎?”女人一臉茫然:“不奇怪吧,肯定是因為燒到了疼啊,疼了可不就得嚎麼。”聽起來是這樣沒錯,可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最後還是韓間從旁邊輕聲提示了一句:“當時在火場裡,可是有兩個人。”女人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對啊!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都是在火場裡麵,你想想那溫度多高啊,我站得近了都覺得那皮膚火燒火燎的,那顏安站在裡麵,愣是一聲都沒出!你們說蹊蹺不蹊蹺?!”原來問題出在這裡,桑榆鬆了一口氣。女人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已經說完了,她起身往外走,又被韓間叫住,桑榆以為他又想起了什麼重要線索,沒想到聽見他開口問道:“你剛才吃得那個巧克力,可以給我一顆麼?”不知為何,桑榆頓時有了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女人也愣了一下,隨即從包裡掏出那隻五角形的鐵罐子:“你說這個啊,可以啊,都送給你了!”桑榆努力目不斜視,看著韓間笑眯眯地接過巧克力罐子,隨手放在了一旁。她心道,雖然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確實沒吃過巧克力,但是,君子不吃嗟來之食,我待會要是吃一口,我就把魂主讓給他當!下一個進來的,是個梳中分的男人,說話派頭十足,用詞也很犀利,問到顏安有沒有出聲慘叫之類的問題,男人瞪眼道:“孔林叫得那麼瘮人,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大家都心急如焚地想讓他快出來,手邊有拿著水杯的,那一趟趟地往裡麵潑水,誰還能注意到顏安叫了沒叫?”“再說了,”他言辭間不乏對顏安的惋惜,“誰規定那種情況下,就必須得大聲叫了?沒準有的人,天生就是在巨大痛苦來臨前的時候,反而更沉默呢?”再往下又問了幾個住戶,大家的說法也莫衷一是,但是在一個問題上,大家到時比較一致。那就是,大家基本上都覺得,這個孔林很不正常。其中一個老年住戶用詞更大膽:“他肯定是被鬼上身了!替死鬼!”言辭裡都莫名帶了點恐懼:“你想啊,哪有正常人就站在那,等著活生生被燒死呢?何況當時他還不停地哭鬨,說什麼彆抓我的腳啊,放我走之類的。那就是因為,那隻鬼啊,當時正就站在他後麵,抓著他呢!”玻璃後麵的老閻頭心道:請不要信謠傳謠,我們鬼也怕火燒的好麼?桑榆問:“那這鬼啊,它為什麼不抓顏安呢?”老頭言之鑿鑿:“那肯定是隻女鬼!女鬼找替身,就喜歡找男的!”老閻頭心道:我信你個鬼,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送走了無關人等,會議室裡便就隻剩下了四個人。四個人圍著長方形的麵談桌坐下來,桑榆便隨口從罐子裡捏了顆巧克力出來剝,即將放在嘴裡時,猛地想起剛才自己關於巧克力的賭咒發誓,瞥向韓間時,果然瞧著他向自己手裡看了一眼——貌似還在憋笑。桑榆登時覺得自己有點沒麵子,像個偷糖吃的小孩子正巧被大人捉住了,這麼一來輩分就有點錯亂,讓人有點不爽。周隊剛才在單麵鏡後麵,把聽到的在紙上整理了一下,然後把紙推過來:“我們假設今天聽到的信息都是真的,基本上就可以還原一下當時的現場。”他動用當刑警隊長的縝密邏輯思維,慢慢分析。“中秋夜,孔林把顏安叫到了那間儲物間裡,然後放了一把火。其中疑點有三個:第一是這把火燒死了孔林,卻沒有燒死顏安,還把顏安越燒越漂亮了。第二就是那女人說得,那火為什麼躲著顏安呢?第三,這個孔林當時完全是能跑出來的,他為什麼不跑呢,難道真是因為有什麼東西抓著他?會是……鬼?”老閻頭接口:“或許那把火就是顏安放得,所以才沒把她燒死。”桑榆搖頭:“怎麼可能,火是死的,就算是她放得,也並不會認她為娘,憑什麼不燒她?”韓間覺得她這樣說話的方式挺可愛,就想笑。偏桑榆轉頭看他,又擺出了教導主任的架勢:“你覺得呢?”韓間想了想:“我覺得有個問題你們可能都忽略了,那就是,這個孔林,為什麼非要和顏安一起死呢?”這個問題乍一聽有點多餘。、還能是為什麼,因愛生恨唄,前麵不都說了麼,是因為這個孔林對顏安一見傾心,結果人家顏安不喜歡他,這不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麼。聽起來邏輯很順暢。韓間笑了笑:“當時他和顏安兩個人呆在一個密閉的房間裡,一個大男人,麵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比起玩火自焚,做點彆的事,是不是更合理點?”桑榆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什麼是“彆的事”。這個流氓!